5月31日，被喻为“钢铁侠”的马斯克再次光环闪耀。

埃隆·马斯克带领的SpaceX公司龙飞船搭载两名美国宇航员发射成功，飞往国际空间站，开启了全球商业载人航天的全新时代。

作为美国有史以来最值钱的汽车公司，特斯拉已经把一众传统汽车企业远远甩在身后，目前是仅次于日本丰田，位列全球汽车制造商排名第二的超大型车企。

不过，特斯拉的汽车产品在全球披荆斩棘，在被视为“鲶鱼”一般存在的同时，却很少人会把眼光放在特斯拉的能源产品上。

其实，马斯克一直都有一个核心目标，“加快从碳氢化合物经济向太阳能、电力经济的转变”。

2020年伊始，马斯克无论是在推特还是电话会议上都有意表示，太阳能屋顶会成为特斯拉一个主要业务，同时他表示该业务将很快进军中国和欧洲市场。

无独有偶。2月，龙头公司通威股份准备投资200亿在太阳能电池及相关配套上；3月，光伏行业巨头协鑫集成突然公告以180亿巨额投资60GW组件及配套产业基地项目.....引发行业热议。

A股相关概念股闻风而动，连续大幅上涨。截止到6月5日，在港股上市的光伏太阳能概念股普涨20%-30%。

巨头们纷纷加注光伏，一度将这个曾经“没落”的行业又重新拉回到人们的视野当中。

可惜的是，所有企业全面受益的时代已过，“平价并网时代”加速行业洗牌，“炒”字头上终究一把刀。

在中国光伏行业发展的过程中，竞争格局正在发生深刻变化。强者恒强的“马太效应”越加明显，2020年光伏行业各环节已然进入了终局之战。

摊开“埋人无数”的中国光伏产业的历史画卷，大多数从业者都倒在了追逐“阳光下财富”的路上。其中，就包括了昔日的“开拓者”尚德电力，曾经的中国首富、被称为“太阳之子”的施正荣。

01

中国首富千千万万，各行业你方唱罢我登场，从来没有这样一个行业，不见它高楼起只见它高楼塌。

大起大落，是光伏业永恒的主题。在这个行业领域，曾造出2个中国首富，多个省首富。结局是，有的财富大幅缩水，有的企业破产，还有的竟然锒铛入狱。

在消失6年之后，2019胡润百富榜，中国光伏教父级人物、曾经的无锡尚德董事长施正荣又回归了榜单，虽然只有25亿的身家，排在第1507位，但与当年的落荒而逃比起来，这份榜单尤显不易。

根据国际能源网的统计，中国光伏产业发展20年来，注销的企业超过2700家，这意味着历经行业的大洗牌，其惨烈程度可能超过以往任何“至暗”周期。

像施正荣这样能够去而复返的人不仅屈指可数，也是幸运的。

4月5日，施正荣在澳大利亚以一家名为Energus的公司代表的身份，出席了该公司新产品——eArche的发布会。

早在2016年，施正荣就突然底亮相央视某访谈栏目，酝酿“复出”之时。四年后，施正荣似乎终于东山再起了，这一次他想通过薄膜铺路，攻克的是家庭发电。

根据公开报道，eArche采用了一种创新的特殊复合材料，将产品的重量和厚度分别降低到传统光伏组件的20%和5%以下。

举例来说，一款260瓦的光伏组件，传统产品的重量大概在20公斤，eArche产品的重量却不到6公斤。更不必说它还具备透明性、绝缘性、防水性、耐候性、轻质柔软等多种特性。

基于它的众多特质，该产品也就具有建筑材料的很多应用场景，其形状大小可以定制化，是预置装配房和新建房屋的理想屋面和墙面装饰材料。

“中国光伏第一人”的名号固然不是自封的，在光伏浸淫多年的施正荣和他的团队花了三年多时间研究开发了eArche产品，而且也看准了薄膜产业的未来。

由于薄膜太阳能轻柔的特质，以及其在应用上可能与建筑甚至电子产品、服装等更好的结合所带来的市场潜力，自去年年底开始，不少资本开始纷纷加入其阵营。

中国第一大煤炭公司神华集团、上海电气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等联手出资25亿元设立了两家光伏公司，投资建设CIGS薄膜太阳能电池；

在此之前，总投资10亿美元的中建材凯盛集团500兆瓦CIGS薄膜太阳能电池项目成功签约落户江阴临港开发区。①

Arche，起源于一个希腊单词，意为“开始、太初、起源”。昔日的中国首富再度复出，如今的名片上却只印着“专家”，排在最后的才是尚德电力创始人。

登上榜单重新开始，成了就是野心家，不成就是悲剧家，无论被淘汰还是留存，施正荣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02

1963 年，江苏省扬中市油坊镇和平村的陈家生了一对双胞胎。

彼时，县里很多人因为自然灾害导致的营养不良，都患上了身体浮肿、消瘦青紫的病症。在食物匮乏的年代里，男婴自然不受欢迎，更何况是两个男婴。

没有办法，陈家就把其中一个送给了离家几百米远的另一户人家。于是，双胞胎中的弟弟成为了这家的长子，取名施正荣。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6 岁的施正荣就开始帮养父母干活赚钱，沉默、脾气好、干活勤快让他在被包养家庭受到了欢迎。

不幸的是，10 岁时他从邻居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他要“逃离”，离开这个令他手足无措的农村。

为了出村，施正荣在1979 年报考了一个偏僻专业。求学时，努力读书的最终获得了回报。

他先后以长春光学精密机械学院为跳板，在中科院上海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求学，并师从“太阳能之父”马丁·格林教授。②

博士毕业后，在导师格林的帮助下，施正荣成了一个大学太阳能技术项目的研究所副主管。

在施正荣 20 多年的求学生涯里，不出意外的话，他会一直在学术这条路上走下去。但这条路被一位突然到访的无锡官员中断了。

2000 年，施正荣抱着“不想一辈子都在实验室和写字间里度过，想赌一把，失败了大不了再找份工作。”的心态，带着 200 多页的业务规划书回国了。

在当时，为了游说无锡市政府，施博士几乎磨破了脚皮，最广为人知的一句话是“给我800万美元，还你个世界第一大企业。”

功夫不负有心人，由无锡市政府控制的多家企业出资 600 万美元占公司75%的股权，施正荣自己出资 40 万美元，尚德就这样成立了，施正荣称“尚德是市委市政府播下的一颗种子”。

开始的十年，一切都很顺利。赶上全球气候变暖被世界各国重视，作为可再生能源的光伏变得炙手可热，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它成了中国第一家在纽交所上市的民营企业。施正荣本人也被英国卫报称为“拯救地球50人”之一。

它拥有的光环不仅是地方政府的荣耀，也是后来者效仿的对象；他身处光伏产业大爆发的时代，被誉为“中国光伏楷模”。③

鼎盛时期，各路权贵变着法子把子女送进尚德，享受那好得惊人的待遇：出差，航空公司的航班、时间随便挑；出差补贴，最高一天80美金；甚至还传出内部员工和供应商内外勾结，把好的东西扔到废旧物资库，再卖给供应商，供应商再转手卖给尚德的丑闻。

烈火烹油的盛景之下，其实早已埋下爆炸的导火索。明星企业在数年的内耗中日渐沦为平庸，尚德神话的最终轰然倒塌。

2013年发行的5.4亿美元可转债到期，发生实质性违约成为压倒尚德的直接导火索，该事件引发连锁反应，致使包括国际金融公司和部分国内银行在内的其他债权人交叉违约。

而从2011开始，光伏行业遭遇10年以来最严重的困境，各太阳能光伏应用国家大幅下调政策补贴，导致产品严重供过于求，全行业陷入亏损中。

此时尚德却将产能从1GW扩产到2GW。这意味着“身宽体胖”的尚德直接将自己暴露在暴风雨中，盲目的产能扩张导致其一步步走向危险的深渊。

纵观尚德12年发展历程，用几句话就可以概况：

前5年，创造业绩大爆发赴美上市成功，从而进入国际光伏第一梯队；随后5年，寻求差异化发展，投资薄膜电池试水失败，高调鼓吹的冥王星项目胎死腹中。同时，由亚洲硅业和GSF基金5.6亿欧元反担保引发的个人关联公司涉嫌利益输送等负面消息四处迭起；接下来的两年，尚德陷入失败阴影，高层猜忌和内斗不断，直至最终宣告破产重整。④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昔日光伏产业的楷模也未能摆脱由诞生到发展，再到衰败的周期。

网友曾在微博中感慨：“其兴也速，其亡也忽。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坍塌。”

03

一个企业和创始人深度捆绑，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于尚德电力而言，施正荣一手创造了尚德，也几乎一手毁了尚德；而对于施正荣，他“成也尚德，败也尚德”。

尚德危机的爆发，纵使有不可抗力因素，但这些却都是施正荣可以左右的。因为他原本有机会挽救尚德。

无锡尚德从诞生之日起就带着浓烈的地方政府招商引资意味。而无锡市政府对这个“亲儿子”也是呵护有加。

从媒体的报道中就能窥探出这层微妙的关系，“在尚德的成功中，无锡市政府的确扮演了一个‘异类VC’的角色……上市前夕，政府资本竟然退出了尚德……当这个为尚德立下汗马功劳的退休官员和总经理施正荣发生矛盾的时候，政府选择了施正荣。”⑤

2003年，尚德曾第一次爆发危机，两个月发不出工资，地方政府就曾出面扭转局面；而在危机之中，无锡市政府再次出面，但是银行却开出条件：以施正荣个人资产作为抵押，最终遭到后者拒绝。

拒绝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尚德是上市公司也是公众公司，所以贷款不应该以个人资产来抵押。也有人说施正荣怕自己的关联交易暴露。

在尚德体系之外，人们发现施正荣组建了包括亚洲硅业、镇江荣德等在内的多家企业。单就亚洲硅业在 2010 年与无锡尚德签署了总额为 15 亿美元、为期 7 年的长期供货合同，而尚德是前者唯一的客户。

在那些激动不已的商业故事中，创业者总是将理想摆在第一位，因为他们知道当理想实现了，附属品金钱也就自然而至。可大多数失败者不是败在了不会讲理想，而是败给了实现理想后，人却摸不着北。

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在2005年赴美上市之后，施正荣迷失了。

上市当天，他曾就对友人说：“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去挣一分钱，我就花钱。”

从那以后，只要能用金钱彰显成功人士身份的事情，施正荣都不在乎：

花20万美元包机参加达沃斯论坛，请6个保镖贴身保护自己；与美国副总统戈尔共进晚餐，与英国查尔斯王子谈合作；购入近十辆顶级豪车，见不同人开不同车；会场有一个外国人在，就要求全员讲英语……

他不仅迷失在自己的光伏梦想中，也迷失在一种偏执的人生信念中。这种好大喜功的心态逐渐也被传递到了公司决策上。

由于一心追求产业规模，施正荣几乎将公司的所有资金全部押注在光伏产业的原材料采购环节，在金融危机爆发的大背景下，仍然逆势投资，与国外多晶硅巨头签订了长达十年的巨额采购合约；

事业的大成，让他对光鲜亮丽的追求达到了顶峰。

创业之初从底层跟随他奋斗的员工被抛弃，重用一些背景更体面的人才，没过两年这些高管也被抛弃，2009年，他又用一批更为体面的外籍高管将其取而代之。

颇为讽刺的是，施正荣正是遭到了他从美国挖来的金纬的“反水”。后者利用美国资本市场弱化投资人强化经理人作用的企业游戏规则，决议罢免施正荣的董事长职务。⑥

直到潮水退去，才知道谁是裸泳者。尚德不被淘汰出局，谁又被淘汰出局？

186亿，曾经的施正荣就是以这个身价成为2005年的中国首富。这一数据不仅是同时期马云的5倍，在时间上也比后者早了10年。

当尚德企业在美国股市冲高到每股80美元之时，他真的是站在人生事业的高峰，睥睨天下。可创业是一个幸存者游戏。所有的创业者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股价飞流直下跌破1美元，仅用了三年时间。

尚德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折射出一个公司突然膨胀之后面对的巨大陷阱。它的教训，是这个城市和这个国家不可能再次获得的一本教材。

而“光伏”是为了避免与低端的“太阳能热水器”混淆，而刻意回避了通俗易懂的“太阳能”，采用了少有人理解其意的“光伏”。

事实上，光伏产业是一个兼具成长性、变化性和周期性的行业，2008年金融危机、2011—2012年欧美双反、2018年“531新政”三次下行周期与洗牌。

今时不同往日，洗牌的逻辑与结果，可能和过往都有所不同。但如果不洗掉光伏行业身上的自欺欺人的虚无骄傲，让光伏受益千家万户的那一天终究虚妄且遥不可及。

*图片来源网络，资料来源备注：

①：江苏省国际合作中心，《中国“光伏教父”施正荣又回来了！沉寂数年突亮相，或酝酿“全面复出”》，2020年4月21日。

②：南方周末，《抛弃与被抛弃”——光伏首富施正荣的光影人生》，2013年4月4日。

③：冯仑风马牛，《一个破产首富的回归》，2019年11月7日。

④：能源杂志，《十年经典回顾 | 尚德败局》，2019年10月11日。

⑤：品途商业评论，《施正荣溃败无锡尚德背后：光伏产业的商业原罪》，2018年7月7日。

⑥：北极星太阳能光伏网，《一个施正荣与尚德重组你不知道的故事》，201年1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