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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律师(实录)

01

深秋的北京,天色灰蒙蒙,万家灯火中向东三环望去,一股万丈红尘之气就是国贸桥一带。

国贸不大,方圆不过几平方公里。

国贸也不小,央企、外企、基金、投行、律所,

招牌镶着金边的顶级机构从三十多年前开始进驻,巨鲸大鳄,各界精英,在这纸醉金迷的修罗场里厮杀。

国贸里藏龙卧虎,白褂布鞋老者可能是亿万富豪,粗声大气的中年妇女可能是几十亿美元基金的掌门人,斯文腼腆的90后小哥可能是年薪100万的投行精英。

国贸中有这样一批租客,公司名是一串外国人的名字构成,一般人看一百遍也记不住,这些就是外国律师事务所驻华代表处。

如果把律师事务所的圈子比喻成一个金字塔,那外国律师事务所就处在塔顶,美国律师事务所处于塔顶的塔尖。塔尖的一个标志就是,一线美国所的一年级律师即Associate年薪十九万美元,与纽约办公室一样,简称Global Pay。

实录 | 年薪百万的国贸律师:“成名要趁早”

02

阿伦是某美国律师事务所一年级律师,早上十点要到,天天没有十一点前下班,周末至少工作一天。“还好租在附近,回家步行距离,也就近办了健身卡,可惜一周也就去一次”。

阿伦是上市业务组,做中国企业到香港、美国上市,日常的工作包括上市公司尽职调查、访谈,写招股书。对出生在华中某二线城市普通家庭的艾阿伦而言,这份工作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接触的都是公司创始人、高管、私募基金、投行、会计师,总之都是高大上的业务,成功人士。上市前夕照例要求香港开会,跟企业、投行一起修改招股书。到了香港就是3到5天没日没夜工作,每天睡3-4小时,会歇就是吃东西补充热量。

阿伦毕业于P大,读书时候喜欢打篮球,身体素质不错,是不少女同学心中的“班草”。“不然真的扛不住”,阿伦感叹,“工作量和投行差不多,但奖金没法比”,阿伦和项目上投行小伙伴也常聊。

阿伦本科毕业到美国留学读法学,JD毕业后找到一家Vault网站排名前25的美国所,这是他第一份工作。入职第二个月就回美国培训一周,参加一年级律师训练营。阿伦心思很重,这家所以竞争激烈著称,工作到第三年淘汰30%,第五年淘汰30%,第七年淘汰35%,能幸存下来的凤毛麟角。想起这个,阿伦加班也打起精神,见到合伙人、高级律师一副生龙活虎,上司们基本喜欢阿伦,分到手里的活儿就更多了。阿伦在同学圈里面是大伙儿羡慕的对象,“出道即巅峰“, “起点就是别人梦寐以求的终点” 同学们这么说他。

出国前和女朋友分手了,在美国一门心思读书考试拿高分,回国三个月,阿伦也开始找女朋友了。”你得多找多看,恋爱经验太少,会被女人骗!“和阿伦毕业于同一所美国法学院的珍妮说,“你就是唐僧肉!”。

阿伦和同在国贸的珍妮不定期喝咖啡。

珍妮已经工作四年,家在江南,读书在盛产“自由而无用的灵魂“的江南著名学府。本科毕业后,珍妮在一家英国律师事务所在入门岗位工作三年,很快了解到这个圈子的套路,顺理成章去美国读硕士,面试过五关斩六将,到了《美国律师》杂志中规模前十的某美国大所做律师。

珍妮在并购组,主要做美元基金投资中国企业,也做一部分基金设立工作。客户多是红杉、高瓴这样的大户,也有软银、DST这样的外资基金。工作多年,这块业务也是驾轻就熟,”就是项目太多了“,珍妮很无奈,”同时做5-6个项目,一年经手30-40个项目“。出差虽然不多,但每天的事情做不完,一般是九点多下班,到家继续电话会、看文件。想请假,合伙人脸色就不好看,“当年也是我们在几百个候选人里面给了你这个机会,信任你的能力”。

珍妮知道现在的就业市场很残酷,自己要是换到阿伦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拿到offer直接做律师,肯定要从中国顾问consultant开始,压个2-3年才能拿到Global Pay。珍妮经常收到中国律师事务所的橄榄枝,“你这种外国所培养出来的人才,来我们这里前途无量”,华贸办公某一流国内所的合伙人约珍妮喝咖啡时候强调。珍妮想都不想,去年在富力城B区买了房子,北漂几年也算安顿下来,珍妮年薪25万美元,奖金5万美元。去了中国所,到手能有多少呢?

本科时是高冷学霸,男同学叫珍妮“冰山美人”,如今背后笑称珍妮“灭绝师太”。

相由心生,做项目少不了和对家和对家律师吵架,工作强度也大,老板逼得也紧,不管买什么样的包,穿什么名牌,就是笑不起来。珍妮挺喜欢和阿伦聊天,“阿伦也算是斯文小鲜肉吧”,珍妮心里想,不然珍妮也不会浪费时间和他聊。“看着是在办公室坐着时间长,有点小肚子,呵呵。不过可惜是做资本市场业务,上升通道拥挤”,这些话,珍妮就不会和阿伦说了。

实录 | 年薪百万的国贸律师:“成名要趁早”

本科毕业这7-8年,珍妮见过不少颜值与才华并重的男律师,后来呢,大部分都变成中年油腻男了,看样阿伦也会在劫难逃。也有例外吧,不是妈宝有老婆伺候,就是性倾向不明。珍妮想起一段往事,喉咙一紧。

珍妮烦的时候,会找汉斯去新国贸饭店的Beersmith鲜啤吧聊几句。

汉斯是珍妮在上海那家“神奇圈”英国所工作时的上级,做了多年律师,没升上合伙人,就拖家带口跳槽到北京的某美国律师事务所做高级顾问Counsel,又拼了两年,正好赶“一带一路”海外项目井喷,攒了几个客户,去年业绩刚达标,年初荣升合伙人。“都是熬出来的”,汉斯劝珍妮,“多让手下干活,别累着自己,也得想想下一步,不行去基金也不错”。

汉斯是西北某985院校计算机本科,美国读硕士时候听说美国律师行业待遇好,于是又改读JD,毕业后赶上2007年外国所进入中国的淘金时代,先加入一家美国所的香港办公室,不料赶上2009年大裁员,又到了一家“神奇圈”英国所的上海办公室。

珍妮印象中,汉斯一副“老黄牛”样子,早来晚走,对合伙人恭敬,对低级律师和气,但这并不能弥补没有客户的事实。业务精湛,也不能掩盖家庭背景无法借力的窘境。辗转多年,也算修成正果,但依然忧心忡忡。

合伙人考核就是数字,业绩收入,坏账率,直接与年底分红挂钩。外国律师事务所制度严格,对客户收费高,差旅宴请各种繁文缛节,被美国的财务卡脖子。“跟国内所比,我们太严格了,一点儿空间也没有”,“很多客户什么也不懂,被忽悠就直接定了律师”。

汉斯和国贸三期某顶级美元基金的哥们常一起午餐,“兄弟,咱们就是得资源共享”,都来自西北古城,都有孩子读国际学校,老婆在家不上班,在顺义别墅的家里指挥全职保姆,汉斯和哥们有各种的感同身受,“周五我组个局吧,把AB集团的朋友喊出来,他家近期要活跃起来了”,“太好了,上周胡润排行前一百的一客户他老婆说他家信托要买美元基金,我来安排和你对接下”。

汉斯基本上每周都要出差,全国各地,飞机火车。1-2个月国外出差一次,“不论是巴黎还是马德里,纽约还是突尼斯,出差就是出差,没有心思玩,商务舱里面读文件,落地谈判改文件”。

汉斯羡慕国内所的同行,同样是合伙人,国内所提成比例高,税低实惠,但中国所刚出道那些年摸爬滚打的苦,汉斯没有经历过。

也会想起自己留在美国的老同学,在硅谷、西雅图的简单生活。

现世安稳就好,明年暑假两个孩子要去欧洲游学,今年的分红多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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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马哥,特邀金牌大律师,素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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