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洱海突发灭门惨案

1989年12月16日，寒冬腊月，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大理市七里桥乡下兑村。

早晨8点多，村支书张满像往常一样，去村公所上班。

在半路上，突然一个老年妇女撕心裂肺地哭喊，打破了农村清晨的平静。

张满看到村民张凤兰失魂落魄地边跑边大声喊着。

他急忙上前询问，张凤兰哭诉着说，大儿子王学科家里出了人命。

这时，附近的几个村民也围拢过来。张满就和村民张杰、张玉华等人就到路边的王学科的住宅。

几人一路找到卧室门口，眼前一片狼藉，几具尸体横卧，四处喷洒着鲜血。

张满惊魂甫定，便喊几个村民守着大门，不要让人进来，以免破坏现场。

他则跑去村公所打电话报警。

等他返回到王学科家里时，派出所的民警闻讯已从三公里外骑着摩托赶到。

随后，大理市公安局、大理白族自治州公安局的人员也到达现场。

这时，村民张玉华在院子里喊道，井里面还有个人。

于是，在公安人员的指挥下，村支书张满找来几个村民，下井捞人。

打捞上来的是一具尸体，是住宅的主人王学科。

张凤兰哭诉道，早晨她从小儿子王学强家里出来，到斜对面不足50米的大儿子王学科的独院，不料想发现了惨案。

公安机关的勘查、鉴定结果表明：案发在12月14日晚，“被害人王学科系头部受锐器砍伤，造成广泛性开放性颅脑损伤死亡，被害人赵丽英(王学科妻子)头部受锐器砍伤，造成颅脑损伤及切颈死亡，被害人王高能(王学科儿子)、王高田(王学科女儿)均系切颈死亡。”

也即王学科夫妻、一对儿女，共四口人惨遭残杀。

积极配合破案的村支书成为犯罪嫌疑人

这个罕见的惨案发生时间，距离春节很近。因而人们既震惊，又充满了期待。

公安机关则紧锣密鼓地展开侦破。

44岁的村支书张满年轻时当过兵，退伍后被调到大理市水电民兵会站担任连长，在大理有些人脉关系。他也认识在场的一些民警。

接下来的几天，他积极配合勘验现场、访谈排查村民，还给办案人员安排伙食等事务。

案发现场卧室东边的白墙上有一个血掌印。公安人员分析可能是凶手进屋杀人后不小心摸到墙上留下的。

而且，经过刑侦专家勘查，案发现场还发现了两个人的足迹，鞋码39号，身高1米65以下，体重60公斤左右，年龄大约小于25岁。

于是，第一批进入现场的张满等人，都被带到大理市公安局刑侦队查验指纹和掌纹。结果都被排除了嫌疑。

12月20日，也就是发现案发现场的第五天。

上午，张满和妻子张玉吉骑着自行车，带上20岁的儿子张银峰，去附近的生久村参加侄女的婚宴。

走到生久村的抽水机站时，开着警车的大理市刑侦大队的人，拦下了他们，对张满说找你有点事。

于是，张满就上了警车。

在半路上，张满突然被身旁的警察戴上手铐，警车直接开到大理市公安局。

而张玉吉、张银峰刚到侄女家中，就被警察带走。

张满则被带进审讯室。

据后来张满公开声称：接下来的几天里，自己遭到了刑讯逼供。

他顿时陷入思维混乱。

从半途被戴上手铐，他就推测自己被当做犯罪嫌疑人了。

他认为有一件事，可能导致自己惹上了麻烦。

张满和被害人王学科一家的关系原本良好。1976年前后，张满被调到乡里当过三年民办教师。其中他教过初一年级，学生里就有王学科。

1988年，王学科家的独院盖好时，张满还受邀去吃饭喝酒。

1990年，也就是王学科一家被害不久，王学科的父亲王世明和结拜兄弟臧某闹了矛盾。

张满就在王世明面前替臧某说了点好话。结果，王世明竟然四处散布说是臧某出钱雇佣张满杀害了王学科一家人。

因而，张满推测是公安机关据此将自己当做犯罪嫌疑人了。

张满略懂司法流程，想到自己被困在公安局，思绪逐渐清晰：自己一时说不清楚、脱不了干系，还要连累妻子和儿子。不如按照办案人员的要求，编造一个假口供渡过这一关，下一步到了检察院和法院流程时再澄清事实。

两天之后，他根据自己接触的案发现场和办案过程，串联了细节，编造了假口供。

张满记得自己刚到现场时，看到桌子上有一把菜刀，房间有一个沾有血迹的锄头。

于是他就说：自己是拿着锄头把去砸，再用菜刀砍。

现场足迹显示鞋印为39码，而张满所穿的是43码鞋，于是他就供述：我买了一双39码的鞋子，穿不进去，就把鞋后跟割开了再穿。

后来的事情证明了张满的推测，王世明向公安机关提供了自己与张满有过节的证词。

王世明宣称，臧某和另一个村民在盖餐厅时侵吞巨额公款，自己就写了检举信。臧某等人就串通村支书张满，并且雇佣张满杀害了王学科一家人，“以气疯王世明而不能进行检举”。

到1994年12月28日，张满被收容审查，关押到大理市第一看守所。

同日，妻子张玉吉和儿子张银峰被放回家。

此时，距离王学科一家灭门案的案发时间，已经过了五年有余。

犯罪嫌疑人张满被判处无期徒刑

1996年春节的一天，张满的妻子张玉吉在家里打扫院子。

忽然她发现大门口有一封信。她不识字，就拿着信到妹妹家。

妹妹看了之后说，这是一个印着“云南省公安厅”的信封，收件人是张玉吉，寄信人的落款叫“同情人”。

信里说道“主要办案人甘帆已经调走(公安局领导内部对此案看法不同，有分歧)。”

而且给张玉吉出了两个主意：一是建议反复找大理市公安局、市政府反映张满被长期非法受审的情况，二是向甘帆调任的省民航局公安处控告他。

收到这个神秘的来信，张玉吉如获至宝，看到了一线希望。

于是，他按照信件里的指引，开始频繁的上访告状。

不料，几个月之后的3月，张银峰因故意杀人嫌疑、张玉吉以妨碍侦查，被大理市公安局收容审查。

8月29日，张满被批准正式逮捕。此时距他被收容审查已过去近两年。

值得一提的是，收容审查制度在1997年1月1日修改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中已被取消。

11月份，张玉吉和张银峰被先后解除收审。　　

出来后，张玉吉辗转找到了大理市坤宁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姜文信。他是张满的辩护律师。

姜文信提到了此案的几个疑点。

例如张满供认的凶器锄头：

昆明医学院鉴定的锄头把，与此前《现场勘验笔录》中的锄头把“缺乏同一性”。鉴定的锄头把规格为1.37m，而勘验的是134.5cm；鉴定的死者血迹部位是在锄头把中部及上端，而勘验结果是木棒头部。

而且，在1996年出现过两名未被公开姓名的目击证人。在证人的证词记录里，两人说法雷同，均称“当时王学科妻子赵丽英叫喊着跑下楼，随后被张满举着锄头追到二楼”。

对此，姜文信提出质疑：为什么证人在案发时隔七年才作证？而且不公开姓名？

直到1999年，云南省高院二审时，公布了前述两名证人姓名：村民杨汝舟和张双社。

张满才明白了：上世纪90年代的“严打”时期，张满举报了杨汝舟妻子与一桩盗窃案有关，导致其坐牢。张满认为，杨汝舟因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然而，自己的供述、证人等证据链，已经使得张满难以清白。

1997年3月26日，大理州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

“被告人张满因与同村村民王世明有积怨，从而产生了杀害王的长子王学科进行报复的恶念。一九八九年十二月十四日晚，张满潜入王学科家中，乘王学科不备将其击倒并杀害，并将尸体抛入水井之中。随后，张满将王学科之妻张丽英、其子王高能、其女王高田杀死后逃离现场。

张满杀人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极大，本应依法严惩，鉴于本案的实际情况，应酌情考虑从轻处罚。”

最终，认定张满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

张满坚持无罪申诉，终获再审生机

大理州中院一审判决之后，公诉机关则认为量刑畸轻，提出抗诉。而张满则以“没有杀人，刑讯逼供”为由，提出上诉。

1999年，云南高院终审裁定，驳回了检方和张满的诉求，维持原判。

2000年4月，在狱中的张满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申诉。

两年后，云南省高院以王世明、杨汝舟、张双社的证言以及张满的有罪供述为依据，驳回了张满的申诉，称“申诉理由没有相应的证据证实”。　　

此后，张满多次获得减刑。

2011年，监狱管理局通过医院鉴定，66岁的张满被保外就医，监外执行。

此时，张满的父母都已去世，儿子张银峰染上毒品、离婚。

2021年3月19日，张满刑期结束。但身患多种疾病、76岁的他，坚称自己无罪，仍未放弃申诉。

二十多年来，张满的坚持申诉终于有了一线生机：2021年12月13日，云南省高院给他送来了再审决定书。

此案扑朔迷离，我们拭目以待再审的结果，也希望案件真相水落石出。

注：此文内容根据多家媒体的公开报道而整理；除主人公张满的照片之外，其余照片与本案无直接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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