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催人老，一年又一年。一晃，911事件已经过去整整20年了。

如果回溯21世纪迄今最重要的事件，在我看来，不外乎五件：

911恐袭事件、

国际金融危机、

新冠肺炎疫情、

颜色革命、

东升西降（中国崛起）。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不管怎么编排，都无法否认，911事件彻底改变了世界。

这起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恐怖袭击事件，彻底摧毁了美国人的不可一世，美国的经济标志性建筑——世界贸易中心被完全摧毁，美国军事力量的象征——五角大楼也遭到攻击。

犯强美者，虽远必诛。

下面则是可怕的报复，小布什随即发动了阿富汗战争，随后一鼓作气又将战火烧向了伊拉克。从中亚到中东，多个国家政权被颠覆，大批士兵殒命沙场，更多平民流离失所乃至遭遇屠杀。

911事件改变了美国，也改变了世界，当然，也改变了中国。

911事件，也是我职业生涯的开始，我人生的第一次采访，就是在阿富汗，在2001年。其中的苦乐凶险，一言难尽。

20年后回望这起事件，可以清晰地看到，有抓住机遇闷声发大财的赢家，也有遭遇冲击沦为失败国家的输家，当然，20年的时间，足够赢家和输家相互转换，其间有宝贵的经验，更有惨痛的教训。

在20周年这个节点，修改以前的文章，至少五大赢家和输家吧：

一、以色列

以色列是赢家。2001年是，2021年还可以说是。

911之后，反恐成了世界主旋律，彻底改变了以色列的地缘政治局面。以色列趁机搭船，哈马斯的人弹袭击，自然被归结于恐怖行为。

随后，中东陷入连绵战争，叙利亚、利比亚、伊拉克等等，以色列原来的一些强敌，纷纷垮台。特朗普上台后，更是极度偏袒以色列，甚至将使馆搬到耶路撒冷，并撮合一个又一个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建交。

即便拜登上台，局面也不会改变。建国70余年来，一直被阿拉伯汪洋大海包围的以色列，应该没有比现在更感到过安全。

当然，塔利班卷土重来，也在警醒以色列：有些力量，是不能彻底消灭的，不能平息阿拉伯人的仇恨，与伊朗又成生死仇敌，以色列，真能永远安全吗？

二、俄罗斯

对普京来说，911事件是一个重要喘息机会。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和西方是有过一段蜜月，但普京上台后，俄罗斯又成为西方最主要的对手。北约东扩、轰炸南联盟，俄罗斯面临美国的强力挤压。

911事件后，美国突然发现，最大的敌人，原来不是俄罗斯，而是恐怖分子。普京也审时度势，支持美国反恐，并主动让出中亚的多个军事基地。

俄美迎来短暂的蜜月。在美国忙于反恐打仗时，俄罗斯依靠石油牛市，国库充盈，民生改善，政权稳固，终于开始走出苏联解体的阴影，拥有了可继续和西方叫板的底气和实力。

最近几年，虽然西方全力制裁，俄罗斯力量受损，但其实力和潜力，仍不容小觑。更要想一想，普大帝已经熬走了老布什、克林顿、小布什、奥巴马、特朗普，又在乎多一个拜登？

三、伊朗

伊朗，美国在中东最痛恨的国家。

当年的德黑兰人质事件，让里根灰头土脸。美国最近撤退如此狼狈，或多或少，就有德黑兰事件的影响，美国怕留下的美国人，沦为塔利班的人质……

但911事件的结果，似乎都是在帮伊朗。

表面看，美国大军直入阿富汗，随后又突入伊拉克，导致伊朗腹背受敌。但实际上，美国真是为他人做嫁衣，可以说帮助伊朗打出了一个外交新局面。

要知道，在伊拉克，原来执掌政权的，是仇敌逊尼派萨达姆；现在，则是当年曾流亡伊朗的什叶派盟友。叙利亚内战，更使伊朗成为巴沙尔政权的坚定支持者。

至于阿富汗战争，美国推翻的塔利班，属于逊尼派中的保守派，与伊朗一直不睦。当然，现在塔利班重新上台，伊朗也面临新的挑战。但这总好过旁边有美国的军事基地虎视眈眈。

四、印度

去年，印度还是大赢家；但今年，多少存疑了，但还是姑且列上吧。

很简单的一个事情，当初塔利班倒台后，阿富汗街面上，哪个国家影响力最大？

俄罗斯、美国、中国？都不是。

曾在喀布尔工作过一段时间，一个感觉是：廉价商品，当然是中国制造最多；但街面上的影响力，却是印度——到处都是印度的影视碟片。阿富汗人最喜欢看印度的电影，听印度的歌曲。

塔利班原是巴基斯坦盟友，自然也是印度的眼中钉。塔利班倒台，印度最开心，也由此在阿富汗砸下重金。而当初特朗普想从阿富汗撤离，一度最想借重的不是巴基斯坦，也不是中国，而是印度。

哪知道，形势发展让人瞠目结舌。所以，塔利班摧枯拉朽重新上台，最焦虑的是美国，其次就是印度了。

前19年都是赢家，最后一年，棋局突然变了，自认为是赢家的印度，估计现在还没晃过神来呢。

五、中国

过去20年，美国一直忙着打仗，中国则一直忙着建设。美国硬实力、软实力都受损，但中国已崛起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因此，在不少美国人看来，中国才是最大赢家，或者更准确地说，中国是后911时代国际地缘政治剧变的第一受益者。

遥想2001年，中美关系一度剑拔弩张，南海撞机事件，几乎让两国濒临战争边缘。但突如其来的911事件，改变了这一切，反恐成了美国的第一要务，美国还不得不寻求中国帮助。

当然，中国也审时度势，迅速调整了对美关系。很戏剧性地，中美关系开始180度大转弯，进入了20年来最蜜月时期。

2008年，卸任前夕的小布什，更是兴致勃勃地带全家到北京观看了奥运会，这样的场景，估计短期内也不会有了。

但今天早上，看到一个专家的一段话，我觉得还是非常正确的：中国的崛起，与阿富汗或伊拉克的战争本身无关，美国的相对衰落却与那里的战争及其付出的巨大代价有关。

这其实就是穷兵黩武的代价啊！

美国的“反恐战争”，多少年轻士兵殒命中东，制造了多少“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惨剧！

一、阿富汗

这才是最大的输家，没有之一。

哪怕美国阿富汗战争彻底失败，并没有改变阿富汗是最大输家的事实。

说来也有点冤，塔利班当初政策是很极端，还摧毁了巴米扬大佛，但毕竟不是恐怖主义。它只是太仗义了，遵循什么部族传统，本·拉登是朋友，朋友来逃难，怎能将他驱赶或交给敌人呢？

但美国不听解释，立刻发动了战争。要知道，当时塔利班已经基本平息了内战，但美国又彻底打烂了阿富汗，一打就是20年。

今天人们统计阿富汗战争，更多是统计美国人的伤亡，虽然不少，但也就2000多人。

但阿富汗人呢？那才是人世间最大的苦难。1000万阿富汗人沦为难民，近20万阿富汗人被打死，72%的阿富汗人挣扎在贫困线以下。

光2016年-2020年，就有1600名阿富汗儿童被北约军队炸死。就在不久前喀布尔机场爆炸中，不错，是13名美军被打死，但100多阿富汗人身亡，更可怜的，很多人还是被美军无差别射死的。

这真是一场人间悲剧。

二、伊拉克

萨达姆更感到冤，他熬过了老布什的第一次海湾战争，不想又碰到了小布什这个愣头青。

小布什打垮塔利班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开始寻找萨达姆晦气。三下五除二，统治了伊拉克几十年的萨达姆，最终被送上了绞刑架。

只是潘多拉魔盒一打开，局面就无法收拾，先是基地组织、后是伊斯兰国，中间还有逊尼派、什叶派的相互血洗，伊拉克人欲哭无泪，刚刚摆脱了独裁，却迎来了国家的分崩离析和空前战乱。

岔开一句，萨达姆和卡扎菲的下场，更一度促使其他国家拼命寻求核武器，这又为东北亚危机埋下了隐患。

但美国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三、巴基斯坦

印巴印巴，真是冤家。以前的赢家，正在变为输家；以前的输家，似乎又成了赢家。

要知道，过去20年，巴基斯坦一直承受着911事件带来的巨大压力。

911事件后，美国要攻打阿富汗，小布什发出威胁，巴基斯坦如果不合作，就把它炸回到石器时代。

无奈之下，巴基斯坦只能上了美国的贼船，盟友塔利班惨遭抛弃。阿富汗也由友好邻国，变成了某种敌人。更糟糕的是，阿富汗战争外溢，大量难民涌入巴基斯坦，巴边境地区失控，恐怖袭击成了常态。

911事件让巴基斯坦陷入困境，但西方还总是质疑巴基斯坦反恐不力，美国更是藐视巴基斯坦主权，在巴控区定点清除，更是家常便饭。

我们口中的巴铁，却被西方认为是一个失败国家。但总算，随着美国的撤军，塔利班的重新上台，巴基斯坦局面有所改观，可以稍稍喘口气了。

四、西方

不仅仅是美国，而是整个西方，都是输家。

911事件后，西方同仇敌忾，为美国两肋插刀，纷纷出兵阿富汗。

最后结果呢？

年轻士兵的生命，大量金钱的损失，还有道义的污点，以及阿富汗人的痛苦和敌意，最后，还依然是塔利班执政。

以德国为例，为追随美国，德国向阿富汗派遣了战后最大规模的军队，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约60名德国士兵永远地留在了阿富汗，更别提大量的金钱了。

英国就不说了，死了近500人，确实是美国的铁杆。还有澳大利亚，在阿富汗比美国人更残暴，但也因残暴更遭到阿富汗人的憎恨，近40人丧命在阿富汗。

帝国的坟场，埋葬的不仅仅有大英、苏联、美国这些帝国，还有一堆帝国的小弟。

更别提，反恐并没有成功，阿富汗恐怖组织越打越多，英国、法国、德国、西班牙等国本土，惨烈恐袭一个接一个。

还有，最后从阿富汗仓皇的撤离，更成了西方的一场道义危机。另外，大量阿富汗穆斯林难民如何安置，这是西方接下来必须面临的一个新难题。

五、美国

刚开始几年，美国确实是无可挑战，想打谁就打谁。左攻塔利班，右削本·拉登，顺带还绞死了萨达姆。

但结果呢？

还是那个段子，说得很形象：

如果你有时感觉自己一事无成，

那别忘了，有一个国家叫美国，

换了4位总统，

花了两万亿美元，

死了2000多士兵，

打了20年仗，

成功地把阿富汗政权从塔利班换成了塔利班。

毫无疑问，美军带着耻辱离开。尤其是最后撤离时，还有13名美军士兵死亡，10年来驻阿美军最大伤亡。塔利班则获得了美国“运输大队长”送来的黑鹰直升机、悍马军车、M16冲锋枪等……

耻辱啊耻辱。用普京的话说，美国20年的战争，结果为零，如果不是负面的话。

但这还只是阿富汗战争，别忘了，还有伊拉克战争、叙利亚战争，更别提，死人更多的美国式抗疫。

过去20年，不少美国人认为，美国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自己卷入了一场又一场战争，还有各种瞎折腾，中国则是和平发展，闷声发大财。

911改变了美国。这个世界，也彻底变了。

历史，则有着太多的惨痛教训。1000多年前，杜牧在《阿房宫赋》中说：秦人无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人生，又有多少个20年？

后911的教训，则至少有三点，适用于美国，也适用于中国和这个世界：

第一，绝对不能对恐怖主义手软，手软的结果，则是尾大难掉，成为心腹大患。

第二，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不能不察之！

第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稍有不慎，以前的赢家，都可能是输家。教训太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