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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慧敏

五三〇

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不正报应来。陈执中父荫宰相风光无两，却因为一场家暴伤人性命，严重违背公序良俗导致人设崩塌，好在有宋仁宗袒护着，总算善终。可是陈执中的独子陈世孺为了京城户口，竟然默许、纵容妻子李氏杀母，再次冲上热搜，整个杀人案件升级成政治事件。

陈世孺的母亲就是前文中那个毒妇张氏，她是陈执中的宠妾，自从生了儿子陈世孺之后，愈发恃宠而骄骄横暴虐，不拿豆包当干粮是小的不能提的事儿，一言不合稍不如意，这个女人对身边侍候的婢女非打即骂，先是海棠因为答应的慢一点就被张氏罚跪，接着毒打，海棠受辱不过自缢身亡。

接着是兰儿打碎了一个瓷碗，被张氏剪去头发仗脊，仗脊作为刑罚的规范动作是受刑的人脱掉上衣，被行刑者用棍子击打后背脊骨，男人受了此刑，非死即残，何况女人。受了刑的兰儿生不如死，自杀未遂。迎儿被打的最惨，挨过打之后被剥光衣服拖出去绑在树干上，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被活活冻死在冰天雪地上。

迎儿被毒打致死引起公愤，毒如蛇蝎的张氏在陈执中死后，被勒令出家为尼，为那些被她暴虐致死的生命赎罪。他的儿子陈世孺成年后考中进士，做了国子监博士，相当于大学教师。父亲是前朝宰相，自己现在是大学老师，母亲却出家为尼，陈世孺脸上挂不住，他奏请宋神宗接回张氏回府尽孝，宋神宗准奏。可是有一个人却烦得要命。

这个人是陈世孺的妻子李氏，李氏系出名门，他的母亲是吕夷简的女儿，舅舅是大名鼎鼎的宰相吕公著，这样人家的女儿要么深明大义知书达理，要么骄纵成性霸道蛮横，李氏是后者。婆母张氏没有被丈夫迎回府之前，这个家是她的，张氏回府后李氏不但要交出当家主母的大权，还要按照规定每天对婆婆早请示晚汇报站规矩，尤其是张氏恶名在外，李氏年轻，未必是她的对手。

果不其然，张氏回家后，婆媳战争不断升级，李氏甚至回到娘家搬来救兵，以母亲家的裙带关系弹压不省事的婆婆。婆婆压根就不是省油的灯，她准备撺掇儿子出妻，另寻高门。张氏身边有李氏安插的尖细，陈世孺还没有回房，李氏就得到张氏要丈夫修了她的消息，等丈夫回屋后一哭二闹三上吊，陈世孺的夹板气受的妥妥的。

朝廷人事调整，陈世孺被派到太湖任职，尽管家门不和，但陈世孺从出生就没离开过京城，不想到艰苦的地方接受锻炼，只是他不敢抗旨不遵。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李氏极不情愿收拾行李随丈夫到太湖赴任。

出来进去，张氏那张得意洋洋的的脸让她生出一个恶毒的念头，李氏临行前召集所有的心腹开了一个秘密行动动员会，她在会上直截了当说，你们若是想我快点回来给你们撑腰，除非家里有人生病死了。若真有这样的事，回来后我会论功行赏。李氏的心腹们心领神会，因为他们知道李氏走后，日子不会很好过。

陈世孺带着李氏奔赴太湖，太湖除了水天茫茫就是寂寞，根本没有办法和京城的富庶繁华相比，陈世孺上班下班唉声叹气，李氏则遥控指挥京城家中的行动计划。果然，三封鸡毛信飞到陈世孺的单位，信上说陈世孺母亲突发心口疼病危，陈世孺马上安排李氏回家替自己床前尽孝。

李氏回到京城，张氏果然卧病在床，李氏装模作样为张氏请来宫里的御医，做出积极诊治的样子。可是张氏的病不见任何起色，却也没有恶化。李氏急不可耐再次召集心腹开会，问责具体操办此时的婢女高氏。高氏自李氏随丈夫出京之后，一直按照李氏的授意，给张氏的食物汤水中投毒。按原计划，应该是李氏回到京城不久婆母就要病发身亡，然后李氏就能名正言顺发丧，陈世孺就能从太湖回到京城丁忧。

为此，李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亲自坐镇，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命家奴将一根大铁钉钉进张氏头部，张氏一命呜呼。陈世孺连夜从太湖回到京城，刚一进门，张氏身边的一个婢女求见陈世孺，说出他的母亲是被李氏身边的人下了毒，陈世孺对她说想活命就闭上嘴巴。

张氏虽然死有余辜，但婢女却不甘心主母就这么被李氏残害，她一纸诉状告到开封府。开封市的市长苏颂受理这家惨无人道的家暴案，案件呈给宋神宗，宋神宗龙颜大怒。陈世孺身为国家工作人员竟然纵容妻子残害生母，制造如此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下诏严查不怠。

李氏的母亲爱女心切，连夜找到哥哥吕公著，求他明天上班无论如何也要在皇帝面前给亲外甥女求个情，被吕公著严词拒绝：杀人偿命借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如此糊涂一再纵容女儿胡闹，不顾伦理纲常连自己的婆婆都敢虐杀，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亲戚，你快点走，就当我从来没有你这妹妹。饶是吕公著如此义正辞严，随着舆论的进一步发酵，吕公著仍然受到牵连，被言官弹劾降职。

吕公著被贬，外甥女杀人只是一个方面，根本原因是吕公著属于反对王安石变法的旧党阵营。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负责审理陈世孺案件的苏颂被调离开封府到外地任职。一切似乎似乎都是当年张氏虐杀婢女逃避惩罚的套路，但是陈世孺的命没有他爹的好，蔡确接管陈世孺案件。

蔡确很快把案件审理清楚，人证物证俱全，按照刑律，陈世孺这起轰动当时的“杀母案”，主谋李氏、合谋陈世儒、李氏的心腹，投毒虐杀张氏的主凶奴婢高氏以及陈家其他16名参与犯罪的人被判处死刑，奴婢高氏被判凌迟处死。

处理结果呈给宋神宗，宋神宗在后殿单独召见蔡确，宋神宗亲切又慈祥和蔡确拉家常，你爸我爸和他爸，你和我还有陈世孺我们都在一个城市的屋檐下长大，吹过你的风吹过我，我们算不算热情相拥，爱卿说句话，免了陈世孺的死罪吧，我爷爷小时候就对我说我们家要善待天下的读书人，能不杀就不杀吧。再则，陈世孺若是死了，逢年过节他们家祖坟上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就是没有人在惦记，不再被谁想起。

红凤凰粉凤凰火凤凰蓝凤凰，绕了半天的口令，宋神宗是在给陈世孺求情。一五一十过金桥，问问军官绕不绕？蔡确起身在宋神宗面前长跪不起，用身体大写两个字：不饶。如果陛下让我改判陈世孺一家刑罚，请先杀了蔡确。蔡确站在公平正义的制高点，和大逆不道杀母行凶的人不共戴天。宋神宗当然不能杀蔡确，只好在执行令上签字。

蔡确之所以置死地而后生也要杀掉陈世孺不仅仅是为杀人偿命司法公正，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改革派新党的拥趸者，而是因为报仇，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参考资料：《宋人轶事汇编》丁传靖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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