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Hamdani是一名驻阿拉伯地区的记者，两年前，两个孩子的遭遇让他冒着生命危险，潜入苏丹23所免费的宗教学校卧底。

两年后，他拍摄的影片终于得以曝光，人们才知道，原来这些免费学校背后，是令人震惊，遍及全国的校园虐童案……

免费教育换来免费监狱

苏丹是位于非洲东北部的阿拉伯世界国家，在苏丹，有一种特殊的学校叫Khalwa。Khalwa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有点像是寄宿制的教会学校。在这里不需要学费，免费提供食物，水和住处，可以接受以《古兰经》为主，基础文化课为辅的教育。

Khalwa只招男孩，年龄在6到13岁不等。由于苏丹多年的战乱和贫困，穷人家甚至连公立学校的学费都交不起，只能送孩子们上免费的Khalwa。就算是学不到什么别的，好歹也可以学会读写识字。

苏丹全国遍及3万多所这样的学校，“免费教育”还一度让当地人感到自豪。但几年前，一则新闻引起了记者Al-Hamdani的注意：

两名在Khalwa中学习的14岁男孩，在学校被暴打至几乎死亡后，送往医院治疗。

Al-Hamdani震惊了，什么人能把两个孩子折磨成这样？作为记者的敏感让他马上赶往医院，想从当事人的口中了解更多内幕。

当他去医院看望他们时，他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画面中，两名男孩的身上有大面积皮肉被剥离，脊椎骨直接从绽开的后背中露了出来。他们趴在那里，失去知觉，呼吸微弱。

他们趴在地上，失去知觉，背部被剥去了肉。他们遭到毒打和折磨，几乎丧命。

孩子的父母告诉Al-Hamdani，孩子们是被学校里的人打的，但他们无法取得证据，也不知道孩子们在学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求刚好对此事有兴趣的Al-Hamdani帮助他们。

苏丹已经做了五年的记者，但这是他第一次接到如此艰巨的任务——为一个家庭找回真相，为苏丹的孩子找回正义。

Al-Hamdani先搜索了历年儿童在校遭受袭击的新闻，恐惧地发现，男孩们在Khalwa被虐待似乎不是某一所学校的个别事件，相关的新闻有不少，只是因为受害者是穷人家的小孩，从没引起过什么关注。

看来，这次的任务，比Al-Hamdani想象的还要艰难。

彼时是2018年，Al-Hamdani想要在封闭Khalwa里，揭露虐童真相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乔装卧底。他向总部汇报了自己的计划后，便伪装成一名教师，陆续进入了全国23所Khalwa深入调查。

在总部给他支援卧底摄像设备之前，他很长时间只能把手机夹在书本里偷拍。

不久后，他才知道孩子们究竟生活在什么样的地狱中：那里有像呕吐物一样的食物，鞭子，铁锁链，监狱和强奸...

戴铁链能上天堂，顶撞老师抽30鞭

一个4月的傍晚，Al-Hamdani已经在喀土穆的学校里卧底数月，这就是那两位14岁男孩被袭击的学校。每天晚上祈祷时，他都会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是孩子们脚铐的声音。

没错，很多Khalwa中，每个被家长送来上学的孩子都要带上脚铐，这所学校有50多名学生，沉重的锁链让他们很难迈开步子行走。

给孩子戴脚铐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这些校长认为，要遵守伊斯兰圣训中的“人们带着脚铐上天堂”的字眼。但他们自己却锦衣玉食，不被任何东西束缚。

苏丹法律并不允许一切形式的虐待儿童，但当Al-Hamdani问校长为什么要锁住孩子时，他理直气壮的说：“每所学校都用铁链子，又不止我一个。”

说白了，把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当作奴仆训练，当做泄愤的道具，是一件如此寻常的事。

在来到这里前，Al-Hamdani得知那两名被殴打的14岁孩子，是因为想要逃离学校而被惩罚。而Al-Hamdani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两个孩子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逃出这里。

他看到孩子们有些只有五岁的小男孩，像动物一样在带上脚铐后被老师殴打，他的脚踝上有深深的已经溃烂的伤口。

在和孩子们混熟后，一个孩子告诉他，我们都是六七个人一组，铁链被拴在一起。

校长会让这些被绑在一起的孩子，戴着镣铐绕圈跑步，如果有人摔倒，就要被鞭子抽，然后站起来继续跑。校长美其名曰，这是对他们的教化。

所谓的免费住处，就是几十个人挤在地板上。所谓的免费食物，就是一桶放在土地上的，发黑的不明粘稠物。

几个小孩直接用手从里面抓起一点吃掉，里面的很多孩子都面临着营养不良。

但遭受着病痛的孩子被拒绝带去看医生，Al-Hamdani看到一个因疼痛在床上辗转反侧，不住尖叫的儿童。但周围的成年人却像没看到一样冷漠。

Al-Hamdani还发现很多孩子的身上都有疤痕，有些像是还没愈合的伤疤又绽开。老师们时刻握着鞭子在这些孩子们周围徘徊，犯错就打。

而且，他注意到在祷告室的后面有一间大门常常紧闭，带着铁栅栏的小房间。这是学校里自带的“监狱”。

如果学生表现不好，背不出来经文，顶撞老师或者单纯就是老师看你不顺眼，你就会被关进这个禁闭室。被全校的老师甚至高年级学生轮流进来用鞭子抽打。几天不给一滴水，一粒米。

殴打事件中的两名男孩，就是如此。当时，两个孩子已经在学校被虐待了许久，所以决定出逃。他们把床移到靠窗户的地方，从窗口逃走。

但在翻过学校的院墙时，一个孩子被当场抓住，另一个虽然成功翻到了外面，却被一名“好心”路人送回来。这之后迎接他们的就是地狱般的私刑。

他们连续五天被人抽打，学校的人在他们身上涂满了柏油，这样就会抽的更疼。每一鞭子下去，都会带走一块肉。他们甚至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刚被抓住，他们就被绑在禁闭室，嘴巴也被封住。

受害儿童告诉Al-Hamdani：“他们鞭打我，殴打持续了好几天。当其他小孩睡觉时，很多人都来打我们。之后有天，我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某天晚祷的时候，Al-Hamdani趁老师都在管理孩子们，偷偷溜进了一间平时不让人靠近的房间，里面是各种锁链和鞭子。

隔壁的房间里，一个年龄很小的孩子正在哭泣，他告诉记者他很想回去找妈妈，他想回家。但如果有老师听说他想离开学校，他们就会拿铁链打他。

Al-Hamdani无法帮他回家，就算小男孩回到了家，他也不能告诉父母自己身上真正发生了什么，因为老师告诉他们，这些虐待他们的行为都是为他们好，如果抱怨，就没法上天堂。

真相只能是作为旁观者的Al-Hamdani来讲述，这样的绝望时刻还有很多。

Al-Hamdani在苏丹最大，最著名的Khalwa卧底时，拍下了一名男童，因为上课顶撞了老师，就被抽打30鞭子的场景。

在炎热的铁皮屋顶下，屋子里只剩下了孩子的哭声和鞭子的抽打声。Al-Hamdani承受着内心的煎熬，他数次想要冲上去夺过鞭子，暴打那名施暴的老师。

但调查才开始不久，如果暴露身份被赶出去，学校的罪行将永远没有机会被揭发。

漫长营救路

Khalwa的虐童现象之所以明目张胆，就是因为教师们和校长们知道他们不会受到什么处罚。担任老师和校长的，基本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家庭出身的人，甚至是当地的酋长。

就算孩子们没有被“告发就要下地狱”的骗术吓到，他们的穷人父母也很难敢去法院告学校。他们可能被报复，可能会倾家荡产，当然最可能的是案件被搁置，什么都不会发生。

那两名14岁男孩的父母，就是如此。案件虽然在Al-Hamdani的帮助下得到关注和推进，警方也以袭击罪为由逮捕了三名教师。但不久后他们就被保释，针对他们的审判推迟了五次，最后得出的结果还是——无罪释放。

男孩的母亲咽不下这口气，坚决要继续上诉，即便是借钱请律师，也要让坏人被惩罚。

他们的斗争被Al-Hamdani的镜头记录下，另一边，记者本人也开始寻访政府部门，要求他们对此事做出行动。幸运的是，苏丹当时正好成立了新政府，新政府承诺改善曾经落后的秩序，重新启动对虐童案的审理。

Al-Hamdani找到机会与新任宗教事务部长讨论宗教学校普遍存在的虐待问题。不管是真心想要改变，还是在大媒体记者面前不得不做样子，政府都承诺Al-Hamdani会严查学校，再也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殴打，酷刑，或侵犯儿童的行为。

的确，在Al-Hamdani曝光学校行为不久后，23所学校中的大部分都收到了政府的警告。虽然那些虐待孩子的老师和校长还是没有被依法逮捕，但他们被明确告知“如果学校还想再开下去，那就扔掉铁链和鞭子”。

对于这些酋长出身的校长来说，失去利益远比被警察盯上可怕，于是只能照做。

去年Al-Hamdani再去这些学校，以记者的身份回访时发现，他们真的扔掉了锁链。学校里的禁闭室也被废弃，成了普通的杂货间。这对于苏丹数以万计的穷苦孩子来说，已经是一种解脱了，Al-Hamdani解放了他们，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在与被殴打的14岁男孩相处的日子里，这个孩子曾经非常恐惧与陌生成年人说话，Al-Hamdani最终在长期的相处中和他成为了朋友。在一次玩游戏机时，孩子对Al-Hamdani敞开心扉，讲了更多关于学校的事。

他边盯着屏幕，边平淡的说：“学校里有人被强奸。”一些身材娇小或性格软弱的男孩，经常会被高年级甚至老师性侵。

Al-Hamdani这次以记者的身份再去质问男孩学校的校长。前一秒听说对方是大媒体的记者，还点头哈腰，装作礼貌的校长，听到“强奸”两字，立马变脸。

“你要尊重神”

“你这是在亵渎神明”

“如果你要谈论这么严重的话题，我劝你拿出证据”

“外面的人这么仇视我们穆斯林，都是因为这种人报道我们的负面新闻，赶紧带上你的麦克风滚”

Al-Hamdani被赶出了学校，这要是放在一年前，他可能就要被绑起来，关进禁闭室抽鞭子了。学校拒不承认有学生被性侵一事，Al-Hamdani知道他的调查之路即将再次启程。

Al-Hamdani的暗访录像制作出来不久后，躲过法律审判的涉事学校校长因车祸丧生。新校长是个坚决反对虐待儿童的人。以神的名义虐待儿童，以神的名义带给其他人痛苦，终究是一件可耻的事。

两个男孩的身体正在慢慢康复，学校收起了鞭子，案件再重新调查，但苏丹各地成千上万的其他儿童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拯救孩子的路，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