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人类的天伦之乐，莫过于父母子女之间的感情。特别是在我们儒家文化中，只要能让子女健康快乐成长，多少父母甘愿埋头劳苦，奉献一生。

在同属儒家文化圈的韩国，却有一桩长达30年悬而未决的疑案，将一切人伦底线击得粉碎，令所有天下同为父母者感到，竟有如此惨痛到无以复加的悲剧，能将母慈子孝的人间，变为度日如年的地狱。

哥哥的话和妈妈的话

1991年3月26日，星期二，一位居住在韩国大邱市达西区的10岁小学生金泰成却特别开心，因为今天不用去上学。

其实不只金泰成不用上学，全韩国的学校今天都放假一天，作为三十年来的第一次韩国地方议员大普选的场所，所以金泰成早就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约好，要去好好玩一天。

早上8点多，金泰成来到12岁的赵浩延家中，在那里，其他几个年岁相仿的小伙伴早就挤成一团，叽叽喳喳地讨论要去哪里玩耍。

除了赵浩延之外，他们分别是9岁的金钟植、10岁的朴灿仁、11岁的金英圭、13岁的禹铁源，他们都是达西区城西国民小学的同学。

6个天真烂漫的小学生聚集在一起，声音自然是小不了的，正在家中复习功课的赵浩延的哥哥忍不住发了点小脾气，让弟弟把伙伴们带到外面去玩。

这是一句后来让这位哥哥悔恨终身的话。

小村边上，有一座海拔低矮却名字气派的小山丘，叫卧龙山。山上别的东西不多，倒是有不少小池塘和小山溪，栖息着一种叫做火蝾螈的两栖动物。

孩子们在村口商量了一会，反正卧龙山离村子也就3.5公里左右，趁早去山上抓一些蝾螈来玩，正好回来吃午饭。

正当6个孩子要走出村口，金泰成的妈妈一眼就发现了自己的儿子，她立马大声呵斥道：“一会儿吃饭了，别跑太远了。”

当时的金泰成听到这句话心里自然不情愿极了，只好低头丧气地和小伙伴们道别，慢慢蹭地回到妈妈身边。

这是后来让金泰成一生都至为感激的一句话，有时候他也许会想，如果当时那些小伙伴的妈妈们，也能这样严厉地召回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

母亲的直觉

9点左右，赵浩延的哥哥终于忙完了自己的事，于是他也决定出门放松一下。哥哥骑着自行车快要到村口的时候，正好发现了弟弟们走向了去往卧龙山的那条路。

“你们要去哪里啊？”也许是为了弥补刚刚在家中的形象，哥哥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们要去山上抓火蜥蜴！”弟弟们齐刷刷地回答说——小孩子不知道蝾螈这种学名，反正本来长得也像蜥蜴。

哥哥毕竟不是妈妈，知道弟弟们不是去闯祸，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于是他狠狠蹬了几下脚踏板，超过了这帮小屁孩。

哥哥不知道，弟弟是最后一次和自己说话。而半个小时后，一个附近小饭馆里的烧饭婆子，成了最后一位在村子里见到这五个孩子的人。

赵浩延的哥哥回到家中吃完午饭的时候，弟弟还没有回来，粗神经的他还不以为意：来回7公里的路程，加上300米的山坡，对于徒步行走的小学生来说，当然是一段长长的旅程，晚点回家也是正常的。

但父母的心情、特别是慈爱的母亲，绝不会容许如此粗心大意。

此时朴灿仁的妈妈在家中看着窗外，早上还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渐渐被乌云遮蔽起来，阴暗的天空中，吹起了把窗户都打得噼啪作响的大风，妈妈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下意识的恐惧：儿子该不会有事吧？

风声越大，天气越阴沉，朴灿仁妈妈的不祥预感就越强烈，当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6点半，屋外下起寒冷的春雨时，她再也无法继续手里的活计，大声喊着儿子的名字就冲出了房门。

刚出门，朴灿仁妈妈就见到了正在村子里疯狂询问自己孩子去向的其他几位父母。

几位父母心中都有着同样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但又不敢往深处细想，只能暗暗祈祷，孩子们只是在山里迷了路，而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一个小小的村子，历经全村上下一个多小时的搜寻，竟然找不到一点孩子们的踪迹，在极度恐惧之中，家长们不得不前往警局报案。

然而由于除了金泰成之外，其他家长们在孩子出门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谁也无法给警察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已经六神无主的父母们只好带着警察回村调查，在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也在疯狂寻找弟弟的赵浩延哥哥，可惜他也只能提供早上在村口相遇的信息，对于搜寻工作没有任何作用。

警官手里的信息越来越多：烧饭婆子在9点半见到孩子往山上走；同样在山上抓蝾螈的其他孩子们看到五个人在下午4点下了山；4点半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小池塘边，也许还在抓蝾螈。

这些信息没有能够缓解家长一丁点焦虑，反而再次把他们的心情继续往悬崖边推去：一个孩子说，在中午11点半左右，在山顶听到过两次尖叫。

许多村民已经拿起手电，自愿加入了上山搜索的大军，然而一直到半夜3点，这5个活泼好动的小学生，竟然在刺骨的雨夜里，没有传来半点动静。

3月26日之后，家长和警方陆续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大邱市区、釜山市，警方开展联合搜索，卧龙山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山上所有的池塘、湖泊以及水库都用潜水员摸排了一遍。

家长们则在所有人流密集的场所都张贴了寻子广告，并开出了200万韩元的高额赏金。

时任韩国总统卢泰愚对这起案件也极为重视，因为同样就在1991年1月29日，在首都汉城也发生了一起儿童绑架案，这就是后来和这5名儿童失踪案并列为韩国三大悬案之一的李亨浩诱拐杀害事件。

李亨浩最终在3月13日确定遇害，短短2周之后，又发生一起儿童失踪，卢泰愚的脸上当然极为难堪。

卢泰愚下令调集三千名警察士兵、出动直升机对卧龙山展开地毯式搜索，同时全国各地警察局在各自辖区也全力搜寻。

孩子失踪一个月的时间内，4500万人的韩国为此事共出动了31.8万人次，印发各类传单越2亿张，媒体报道近百万则，电话卡、香烟盒、明信片、出版物，所有能投放寻人广告的地方都贴满了传单。

失去孩子的父母早已无心工作，全天守在各个车站散发传单，赏金也已提高到4200万——但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孩子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就这样消失在了3月26日的冰冷雨水之中。

由于媒体的误报，这起被称为“青蛙少年”的重大的小学生失踪悬案，至此出现在了韩国历史中。

心碎时刻

1991年之后，“青蛙少年事件”一直是韩国街头巷尾的谈资，但5个孩子却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孩子们失踪一年之际，韩国导演赵金焕拍摄了电影《回家吧青蛙少年》，但似乎除了趁着热度吸引一波票房、赚取观众眼泪之外，反而成了往家长们伤口撒上的一把盐。

家长们唯一的寄托，便是希望孩子们不管是迷路还是被绑架，只要能够还活在世上就好，等到他们将来长大，总能找到回家的道路。

然而就算是如此卑微渺茫的愿望，也终于被时间击得粉碎。

2002年，原先荒凉的卧龙山腰处，突然有了建造一座高校的计划，施工方在山上画好地面，便开始了工程。

进入9月，韩国突然下起前所未见的暴雨，连绵的雨水冲刷大地，似乎被是某种神奇力量召唤而来，要向世人昭示什么。

又到了26日这天早晨，雨水已在前一天停歇，泥土却没有干燥的迹象，一位60多岁的村民来到卧龙山散步。由于工程围栏堵住了他平常的锻炼路线，他这次只好沿着山脊往上走。

山脊上长着很多橡子树，地上散落着不少可口的橡子，老人见状，便弯腰捡拾起来。

当老人走向一个橡子树的时候，突然发现树根底下有一件肮脏破旧的衣服，于是便拿起拐杖，想要把它挑开，抖落上面的橡子。

谁知衣服挑在空中，从里面掉下来的不是橡子，竟是一个满是污泥、却清晰可辨的骷髅头！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老人立刻报了警，警察和法医也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当然，被惊动的村民们也在警戒线外，好奇地围观着。

橡子树下，开始出现更多衣服，而一位老警察最先发觉到这些物件的异样之处：衣服上缝着的“圣节小学”，正是城西国民小学在改名前、1991年的原名！

难道这些衣服的来源，就是当年失踪的“青蛙少年”？

正在老警察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继续挖掘工作的时候，围观的村民中传来一声惨烈的叫喊，一位妇女发疯似地从人群中冲破警戒线，扑向一件肮脏的衣服，抱在怀中嚎啕大哭。

这位可怜的妇女正是朴灿仁的妈妈，儿子11年前出门时，自己亲手给他穿上的衣服，竟然在这种场合之下回到了自己手中。

橡子树下挖掘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周围的人群已经开始失控：衣服，童鞋，一件接着一件，甚至还有疑似人体的骨骼。

橡子树边上是一块大石头，当人们搬开石头时，挖开下面的浮土，眼前的景象让所有其他失踪儿童的家长们几乎昏厥。

4具惨白的幼小骷髅交错叠在一起，全然不见一片皮肉毛发。稍后不久，在学校建筑工地的另一边，找到了第五具骷髅。经过DNA检测，这些悲惨的骸骨，正是当年失踪的“青蛙少年”。

历经整整11年半的等待，可怜心力枯竭的父母们和赵浩延的哥哥，等来的却是最坏最绝望的结局。

闻风赶到现场的韩国文化日报记者也懊悔不已。原来就在前一天，9月25日下午6点，临下班之前，报社曾经接到一个神秘电话，电话开头：“失踪的青蛙男孩尸体就埋在大邱卧龙山的一个地方，埋的很浅。”

当时记者只是把这个电话当作多年以来报社接到的其他无用线索一般，没等听完，就急着下班挂断了电话，哪里知道这次居然是真的！

如今警察再想要询问这个具有重大嫌疑人士的更多消息，韩国文化日报也无计可施了。

凶手是谁？

对于韩国警方，家长们感到十分不满。

在1991年孩子失踪第二天，对地方议会选举低眉顺眼、事必躬亲的大邱当地警察，却不愿意多花力气继续搜索，打算直接以“离家出走”打发这些几乎要丢了魂魄的老百姓，由于遭到家长们的强烈反驳和事件流传开来，才不得不立为失踪案件。

更为离谱的是，11年后，孩子的尸骨重见天日，真相大白之际，现场警察还是匆匆忙忙就宣布了这是因为他们当时“在低温天气中迷了路”，才相互拥抱着，死在了橡树底下。

这种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无论在场的家长和村民在刑事案件上多么缺乏专业知识，也能一眼看出现场的诸多可疑之处。

——孩子们被埋葬的地方距离自己村子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夜晚从山上一眼便可望见山下的灯光，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他们，怎么会迷路？

——尸骨上的衣物并非是正常穿着的样子，而是用一种极其特殊的、据说是美军特种部队使用的打结方式，近乎“捆绑”一般，将孩子们的上下身拘束起来。这种打结方式是受害者根本不可能自主挣脱的。

——大量的尸骨上遍布可疑的破洞和伤痕，尤其以13岁的禹铁源最为密集。经过法医鉴定，这些痕迹形状规整，是由“人工造成”， 禹铁源的头骨上竟然有大大小小25处这类痕迹，可见他最后受到的折磨是多么剧烈、多么痛苦。而金钟植的臂骨有防御式的骨折迹象。

——在土坑中，还出土了众多型号不一的子弹，虽然经过鉴定，这些子弹和孩子们的死因没有太大关联，但不能排除是有人故意放置，起到掩人耳目，干扰判断的作用。

韩国军队也紧急出示了1991年3月26日前后的军队作训记录，撇清驻扎在卧龙山附近的韩国陆军第5师团犯案嫌疑。

警方也不是没有作出过努力，经过分析，他们的确掌握了一些罪犯应有的特征：

从衣物的打结方法上看，他可能为美军干过活，甚至就是一名退役军人；他也有一把自制的土枪，用它近距离打死了几名更小的少年；他还可能是一个工人，这样他就能很方便地取得一把冰镐，并用它残忍打破了禹铁源的头颅。

最为重要的是，凶手很可能对卧龙山十分熟悉，因为埋葬少年们的地方，是处于平常人迹罕至的壕沟地带，才能在10多年的时间里，躲过山上众多游客的目光。

可惜所有这些林林总总的线索加起来，却依旧未能找出相符的嫌凶。

不是情杀，不像仇杀，没有勒索，对于韩国警方来说，这起轰动全国的案件着实成了一件烫手山芋。

2003年，苦苦找不到凶手和凶器的韩国警方干脆破罐破摔，将办案组缩减到了仅仅10人，招致全国一片骂声。

2004年3月26日，在城西国民小学，金泰成和全校师生为5名同学的亡魂举行了葬礼。

由于真凶依然逍遥法外，哭泣到无法自立的父母们只能将孩子们的头骨送往庆北大医院保存，将剩余骨灰撒入洛东江。

人间炼狱

对于5名失踪儿童的家长们而言，韩国上下为了自己的孩子，的确付出了难以想象的精力，耗费了不计其数的资源。

但命运并不总是充满了亡羊补牢式的善意。尤其在韩国社会，更少不了匪夷所思的恶作剧。

早在1991年，失踪儿童的家长们，就陆陆续续接到不下数十起宣称绑架5名少年，勒索赎金的电话。

最早的一通，甚至是在3月26日案发当天夜里10点，对方言之凿凿，声称只要家长们支付400万韩元赎金，5名少年便可安全回到家中。然而当心急如焚的家长提着钱赶到指定地点，却找不到一个人影。

经过警方侦查，这则电话和后来的勒索电话，全都是好事之徒利用这些可怜的父母心，或是发泄无聊，或是骗取钱财的把戏，反而对警方探案起到了巨大的干扰作用。

性质最为恶劣的则是韩国科学技术院的一名心理学教授，为了展现自己的“专业素养”，将最年幼的受害者金钟植的父亲金哲奎指为杀死自己儿子和4名同伴的“凶手”，在媒体上饱赚眼球。

虽然这场闹剧最后以金哲奎将自家院子掘地三尺自证清白、教授身败名裂收场，但金哲奎已经受到了致命的精神创伤。

原本身材粗壮、满身力气的他，日夜以酒精麻醉自己，一蹶不振；2001年，金哲奎因患上肝癌去世，到死也没能知道儿子的下落。

如果说金哲奎的命运已经惨不忍睹，其他在世的家长不仅要面对爱子惨死的无情事实，还要遭受更多煎熬。

2006年3月26日，按照韩国当时的法律，该案已经达到15年追诉上限，即使家长们终于找到了真凶，他也不会受到任何法律制裁。

随着DNA刑侦技术的发展，2019年，韩国三大悬案中最早的华城连环杀人案成功告破，追诉年限也先是提高到25年，然后又变成永久追诉。

可惜李亨浩和“青蛙少年”两案，因为警方、记者等各方面的失职，至今找不到嫌凶留下的任何DNA证据，案件侦破似乎再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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