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露谷物语潘妮红心事件(2004年)
2004年初,77岁的美国老兵“丹”专程从美国来到我国的云南。
他此行的目的是前来寻找一名92岁的老妇人,当两人见面时,“丹”激动不已,他单膝跪地,眼含热泪,叫了一声:“天使姐姐!”老妇人上前拥抱了丹。
7月25日,在昆明的一次中美学术研讨会上,这位老妇人再次坐着轮椅出现在会场。
美国飞虎队的老兵们轮流上前同她握手,致以问候,她一时成了会场的焦点人物。
这位美国老兵心目中的“天使姐姐”名叫黄欢笑,她是当年“驼峰航线”美军医院中唯一的中国医务人员,也是唯一的女性。
目睹暴行,成为“战地玫瑰”
1912年冬天,黄欢笑出生于广东江门新会市的三丫营,和梁启超等众多名人是同乡,因为刚生下来就会笑,父母于是给她取名叫“欢笑”。
尽管父母的期望很好,但当时的中国正处于北洋军政府统治时期,军阀混战,社会动荡不安,她的前半生也难得有欢笑。
黄欢笑在家中众多兄弟姐妹中排第六,因此她的小名叫“阿六”。
其父黄霖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因当时的社会环境,百姓民不聊生,于是1916年,黄霖带领全家移居澳门,在澳门开了一家腊味店维持生计,虽算不上富裕,但一大家子的生活也算稳定下来。
黄欢笑的父母比较开明,他们尽量让孩子们接受教育,黄欢笑14岁上完初中时,她面临着三个选择。
一是在街上开一个裁缝铺子,黄欢笑心灵手巧,她跟着母亲学会了一门裁缝手艺,许多时髦的衣服,她看几眼就能做出来,但因家里没有余钱给她买机器、租店面,只得作罢。
第二条路是结婚嫁人,当时广东的风俗是女孩满了14岁,就得待字闺中,等着嫁人,但黄欢笑是一名比较独立的女性,她根本就不想过早成家。
第三个想法就是成为一名白领职员,黄欢笑非常羡慕对面街上八角亭邮政局和银行的那些女职员,可是一打听,这些工作至少需要大专文凭,要上大专,就得先读完高中,这条路似乎也不容易走。
经过慎重考虑后,黄欢笑决定继续升学,就算成为“老姑娘”也在所不惜。
然而,黄欢笑的求学之路并不顺利,她在澳门圣罗撒女子中学上了三年学后,文凭却不被香港的大学所承认,倔强的黄欢笑央求父亲送她去香港上学,1934年,她进入香港比利罗时中学又读了两年高中。
1936年,黄欢笑终于考进了香港玛丽医院护士学校。
经过四年的专业学习训练,黄欢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分配到九龙医院成为一名护士,并成为“英国皇家护士协会”的会员。
28岁的黄欢笑实现了穿上雪白的护士服,救死扶伤的理想,前途应是一片光明,但好景不长,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侵略者的铁蹄击碎了她的美梦,黄欢笑的人生轨迹也随之发生改变。
日军集结海、陆、空精锐兵力对香港发起了猛烈进攻,香港顿时硝烟四起,满目疮痍,英国守军在抵抗了半个月后,被迫投降。
日军在26日入城后,对香港进行了大清洗,四处烧杀抢掠,强奸妇女,昔日美丽的“东方明珠”变成了人间地狱。
黄欢笑在九龙医院见证了这一人间惨剧,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民众四散奔逃,不停地有伤员被送进来,有缺胳膊断腿的,有血流不止死在手术台上的,还有被轮奸后的女学生,神情呆滞,几乎绝望。
黄欢笑在给他们处理伤口时,心在滴血,眼泪直流,她的心里充满了对侵略者的仇恨,多年以后,她回忆起这一幕,说道:“香港就像一件美丽的花瓶,突然间被恶魔打碎了!”
日军征收了九龙医院,黄欢笑失业了,她和五哥冒险乘着小木船回到了澳门,由于葡萄牙政府与日本达成了秘密协议,澳门暂时没有遭遇战火,但黄欢笑的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为抗日出力。
此时,玛丽护士学校的同学黄小姐传来消息,宋庆龄在重庆成立了“中国同盟救护”组织,需要一批既懂护理,又会英文的护士,而黄欢笑则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1942年秋天,黄欢笑化妆成难民,在父亲的护送下来到梧州,然后独自辗转来到了重庆。
黄小姐告诉她,昆明的美军医院目前急需护士,三天后,连家人都没有来得及告知,黄欢笑就乘坐军机来到了昆明95美军医院,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抗战之中。
没想到,在昆明这一呆就是62年。
“驼峰航线”上的“天使姐姐”
昆明95美军医院也称为美军飞虎队医院,是专门为救助美军援华空军飞行员设立的,随着国民党远征军在缅甸的失利,加之香港沦陷,中国接收外界援助的陆、海通路已被全部切断,美国及盟国援助的物资要想进入中国,就只剩下空中这条通道了。
当时所有援助物资的大本营在印度,从印度到中国最佳的航线是沿喜马拉雅山南边,经缅甸到达昆明,但随着缅甸落入日军手中,此路已行不通了。
无奈之下,只能从喜马拉雅山顶直接飞越过来了,世界屋脊上面的高峰绵延不断,好似驼背般起伏,因此,这条航线又称“驼峰航线”。
为了抢运物资,美国出动了大批运输机,但这是一个极为凶险的选择。
首先,7000米海拔的高空几乎达到飞机的升空极限,突如其来的寒流和风暴给飞行员带来极大的压力,稍有不慎,就会机毁人亡。
其次,日军在缅甸的军用机场距离“驼峰航线”最远的才900公里,最近的才240公里,足可以对航线上的飞机发起攻击,日军甚至在航线下方部署了高射炮部队。
初期,因为没有战斗机护航,美军的运输机部队损失惨重。
1944年,陈纳德率领的“飞虎队”参战,引来了日军的疯狂攻击,双方战斗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驼峰航线”成为双方空战的主战场,每天的伤员也随之大量增加。
美军医院完全是一座战地医院,条件比黄欢笑想象中的要艰苦得多,寥寥的数间平房被用做手术室和病房,约30名医护人员只能睡在帐篷里面,之前来过两名女护士,就是因受不了这里的环境而离开了,黄欢笑是这里唯一的女性,也是唯一的中国人。
黄欢笑没有顾忌这些东西,她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了紧张的抢救伤员之中,面对这些英勇负伤的战士,黄欢笑尽自己所能给予他们最好的护理,尽可能减轻伤员的痛苦。
这些飞行员大多是年轻的小伙子,黄欢笑除了要照顾好伤员的生活起居,还要经常和他们聊天交流,让他们能安心养病。
在救治伤员过程中,黄欢笑也常常被那些英勇可爱的战士们所感动,有些伤员苏醒过来后,第一句话就问:“我还能够开飞机吧?”
一名飞行员受伤被送过来后,医生将他的一条腿截肢了,这名小伙子刚满21岁,他在战前是一名音乐学院的学生,黄欢笑为他打针上药时,心疼得直掉眼泪。
小伙子却笑着安慰她:“我用一条腿换了三架日军飞机,也算是赚大了!战争胜利后,我还有双手可以继续去拉小提琴!”
为了方便及时救助伤员,黄欢笑所处的医院并不是后方,而是处于双方交战的前线,那些身负重伤的伤员在此经过初步处理后,才被送往后方的医院。
因此,医院也经常遭到日军飞机的偷袭轰炸,黄欢笑她们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但黄欢笑毫不害怕,防空警报拉响时,她首先是转移、安顿好伤员,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黄欢笑日复一日,争分夺秒地救治着每一个伤员,她每天都是在马不停蹄地忙碌着,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她和战士们已经融为了一体,齐心协力为争取抗战胜利而努力。
除了精湛细心的护理减轻病人的痛苦,黄欢笑还用乐观开朗的性格感染着他们,她用亲切的笑容安慰他们。
伤员们很喜欢黄欢笑这位中国姐姐,有些伤员说:“看见她的笑容,我的疼痛仿佛消失了!她好像是上天派来的美丽天使,来到人间拯救我们的!”伤员们都称呼黄欢笑为“天使姐姐”。
除了中途短暂地去桂林美军医院工作过一段时间外,黄欢笑一直奋战在前线的驼峰医院,直到1945年日军投降。
8月15日,当“日本无条件投降!”的喜讯传来,黄欢笑流下激动的泪水,她和所有机场工作人员一样,把帽子抛向空中,大家欢呼雀跃,互相拥抱,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驼峰航线”在三年时间内,为中国运送了约80余万吨的军用和生活物资,其中大量的武器弹药装备了中国的抗战部队,中国的一些丝绸、矿产品等也是通过它空运出口的。
当时国内物价飞涨,国民党政府在美国印刷的钞票和购买的黄金通过“驼峰航线”紧急运到国内,避免了金融系统的完全崩溃,同时,运输机共计为远征军补充了25000名士兵和装备,有力地支持了中英美联军反攻缅北。
可以说,“驼峰航线”是当时最繁忙的航线。
高峰时,每天有600余架次起降,几乎每一分钟就有一架飞机掠过喜马拉雅山,同时,它也是一条最危险的航线,美军在此损失了近500架飞机,平均每两天一架,而牺牲和失踪的机组人员接近1600人。
在800余公里的山谷中,到处散落着飞机残骸,十分地悲壮和惨烈。
“驼峰航线”作为中国和外界的唯一运输通道,在中国的抗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而黄欢笑作为美军医院普通的一员,她在其中拼尽全力,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后来,黄欢笑在回忆中说道:“我一生最难忘的日子就是在美军医院工作的那几年。虽然很危险、条件艰苦,十分劳累。但我每天都在救护受伤的英雄,每天盼望着胜利的好消息。”
半个世纪后,再度重逢
因为一直忙于工作,加之身处乱世,黄欢笑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不知不觉过了而立之年,这在当时算得上是大龄剩女了,其实黄欢笑的许多同学都和她一样,为了抗战而耽误了成家。
昆明95美军医院的院长布什先生是一名热心人,他将高生道介绍给了黄欢笑。
高生道是我国护理事业先驱伍哲英的义子,1941年,高生道受“保卫中国同盟”的安排,携带医疗器材从上海来到云南保山支持抗战。
他最早在美军医院负责X光检测,因此与布什院长相识,后来,高生道出任中国38军医院的副院长,因为协作关系,经常开着吉普车回来做检测,因此他与黄欢笑早就认识。
布什先生捅破两人之间的窗户纸之后,因为有着共同的理想,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不久就相互携手走进了婚姻殿堂,从此相爱相守走过了近60年的岁月。
1946年,黄欢笑来到上海美军医院工作。
年底,上海到香港的航线已经开通,昔日的老同事邀请她重新回香港工作,虽然香港是黄欢笑成长的地方,更加热闹和繁华,但她的心已飞往了云南,那里有她最难忘的记忆和最亲密的爱人。
和父母商量后,黄欢笑毅然回到了昆明。
1948年12月,黄欢笑夫妇随着国民党军医院起义,为新中国的医护事业继续努力工作。
黄欢笑在美军医院卓越的工作,得到了医院同事的认可和众多伤员的尊敬,她们在患难中体会到了真情,建立了纯洁深厚的友谊。
美军同事和伤员回国后,许多人依然和黄欢笑保持着联系,黄欢笑收到他们的来信后,会及时回复,鼓励他们忘记战争带来的创伤,去开创新的生活。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大家的联系中断了,一位名叫潘尼的飞行员联系不上黄欢笑,就将信寄往她在加拿大的哥哥家,请哥哥帮忙转交,可惜同样无法送达,直到数十年后,黄欢笑才见到这些信件。
2002年,相濡以沫近60年的丈夫高生道去世,在丈夫生前,他们回到澳门探望亲人,四个儿女陪同他们去了去德国、法国等欧洲国家旅游。
但黄欢笑的心里却一直牵挂着那些美国的朋友们,如今,她已年届九旬,无法再出国了,黄欢笑老人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同他们见面了。
契机在2004年3月不期而至,当时云南省打算向美国空军博物馆捐赠一架石碾子,美国飞虎队的老飞行员“丹”代表美方前来接收。
“丹”特意提前半个月来到中国,他要完成一个多年的心愿,就是要找到当年关心、救助过他的“天使姐姐”黄欢笑。
3月3日,在有关部门的帮助下,“丹”来到了黄欢笑老人位于昆明郊区的家中。
这是一套100多平米的房子,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墙上挂着黄欢笑各个时期的照片,书柜上摆满了各种纪念品。
“丹”走进房间,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轮椅上的黄欢笑。
77岁的“丹”以西式最高礼节,单膝跪地,表达着对老人的感激和敬意。
92岁的黄欢笑站起来,拥抱了“丹”,两人共同回忆当年的烽火岁月,互相诉说着多年未见的想念之情。
“丹”满含热泪地说:“在我们伤员的心目中,她是最美丽的,她是我们的‘天使姐姐’!”
2004年7月,在昆明举行了为期一周的“中美二战友谊国际学术研讨会”,许多当年“驼峰航线”的老兵们应邀前来参会。
黄欢笑老人在儿子的陪同下也来到会场,那些飞虎队老兵一见到她,纷纷前来问候、寒暄。
这些人当中许多都是退役的将军,地位显赫,但他们在“天使姐姐”面前,都显得尤为恭敬。
黄欢笑老人思路敏捷,60年过去了,黄欢笑还能记起他们许多人的名字,大家没有语言障碍,交流得十分热烈。
黄欢笑老人脸上的笑容依旧,用平和的语调和他们讲述着过往的故事,感受着岁月带来的沧桑,一时间,黄欢笑老人成了会场中的焦点人物,周围的人了解她的事迹后,也踊跃上前握手致意。
当大家要分别时,黄欢笑老人对这些美国老兵说:“欢迎你们再来!”
一名老兵笑道:“这次能见到您和旧机场,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至于以后,那就得看上帝的安排了!”
黄欢笑老人没能等来再见的那一天,2007年6月5日,黄欢笑老人在儿女们的陪伴下,安详离世,享年95岁。
在常人眼中,黄欢笑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护士,在众多的英雄面前并不出色,她甚至没有获得过重要的勋章,但她在平凡的岗位上,用大爱做出了不平凡的贡献,在伤员心目中树立起了一座丰碑,她是当之无愧的“白衣天使”。
黄欢笑的事迹已经被拍成电影《飞虎月亮花》,她曾经说过:“我的一生融入了祖国,我的愿望是和祖国在一起!”黄欢笑和无数的平凡英雄一样值得后人尊敬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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