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的乡愁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宋汪洙《神童诗·四喜》说：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为人生四大喜。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就是源于地理、饮食习惯等形成的一种乡愁共鸣的体现。

人生在世，离不开生活。生活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生活又是丰富多彩、形态各异、方式万千。但总有一种故乡的味道，让人回忆，感动，拉近距离，感到亲切。

同一地域的生活，可谓五味杂陈。有时像一道菜，有咸淡、酸辣、甜苦、清淡、油腻之分，但大同小异，只不过口轻口重罢了。

虽然有人喜欢像冰淇淋甜而清爽的生活味道，觉得心情舒畅、身心舒缓、轻松自如。

而有人喜欢像柠檬的生活，愿意体味出个中的甜、酸、涩滋味。

或许还有人喜欢像纯净水淡然无味的生活，如周敦颐笔下的莲一样“出污泥而不染，濯清莲而妖”。或如《陋室铭》中的“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那样，平淡、儒雅、自在。

其实对生活的向往和羡慕，生活中的甜美与辛酸，辛苦和美丽，都只是表面现象。深层次的共性都是一样的，乡愁是与生俱来的。就是事事不总是事随己愿，生活并非一帆风顺，总有一些感受让你委屈，日常总会有手足无措的尴尬事。

忘不了故乡红高粱的火红，金穗飘香的清爽。忘不了花香一般芬芳的繁华与爱情，更忘不了梦碎后一阵酸楚的忧伤。在异地他乡，嗅出故乡的味道，禁不住产生一种人生感慨，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

我的老家爱国村，是个整体搬迁村，在老县城正北五公里处。小时候雨水多，村四周除北面外都有河，分别是东河、西河，南河。村北多湾，毛家湾就是我村与旗台二村的分界线。

东河像一条玉带从高密东岭蜿蜒缠绕而过，哺育着故乡人。“每逢佳节倍思亲”，浓浓的乡情便不可避免地弥漫于每一个在外游子的心头，那是地域的温暖，是亲人的温情，也是家乡的味道。在我的心里，家乡的味道就是祖母、母亲的味道。

小时候生活贫穷，但祖母心灵手巧。从春天的榆钱、槐花到冬天的萝卜头、萝卜缨、地瓜高粱面等等，甚至做饭时烧老鼠都是我儿时的美味。

当我跟祖母说，我吃饭咬着了自己的舌头时，祖母就说我馋肉吃了，就和我一起动手抓老鼠。冬天的老鼠肥胖胖，懒洋洋，好中抓。做饭时放进锅灶里烧熟，掏出来，磕掉灰，剥着吃，真解馋。

记忆最深的是烧“骨溜头子”吃。小孩子饿得快，每当我肚子咕咕叫，还没到做饭时，祖母就很快和一小块白面团，搓成火腿样粗短的面棍，裹在高粱秸秆里，塞到灶火里一会儿就烤熟了。祖母从灶火里抽出“骨溜头子”的那一瞬间，夹杂着香味儿，弥漫了整个屋子。外焦内软，香酥可口，吃得很是过瘾。

而祖母的拿手戏是蒸窝窝头。那时家家户户吃地瓜，地瓜吃多了烧心，我一听午饭煮的是地瓜就吐酸水。祖母就用一些不起眼的食材，捏出各式的美味。原汁原味的玉米面窝头、黑黑的地瓜面窝头等，甜的、咸的都有。窝窝头是我儿时的深刻记忆，我对窝窝头有着特殊的幸福感情。

1985年，我考上山东农业大学农村金融专业，终于跳出了龙门。离家时，母亲要擀一次拤饼，让我捎到学校，让老师和同学尝一尝家乡的味道。记得我第一次捎拤饼，南方的女同学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吃。还是二班的高密老乡，到学校门口，买来了章丘大葱，剥出鲜嫩的葱白，用拤饼卷起来，做成筒状，大口一咬，面筋筋，脆生生，清爽生津。同班的女同在男同学面前开始还装淑女，小口慢慢品尝，等拿着拤饼一回到女生宿舍，一个个原形毕露，狼吞虎咽。拤饼带着父母浓郁的期盼之情和家乡正直淳朴之念。

逢年过节，我家总会筹备些平常极少吃的美食犒劳小孩子们。大肥肉炖白菜就是我们的最爱。每次母亲制作的时候，我们总是欢欣雀跃，围绕着锅台，久久不愿离开。

大肥肉炖白菜制作简单，食材现成。最好的还要加上长长的粉条和东北产的肥嘟嘟的香菇。看似简单，但炖好吃却不易，这可是件技术活。

我参加农行工作后，有一年随审计科到仁和营业所进行先进单位年终审计，营业所小伙房的招牌菜就是大肥肉炖白菜。色鲜味、营养不用说，最是经济实惠。同事们吃着爱国白菜和最便宜的大肥肉，在简陋的办公室里，工作热情很是高涨。

母亲做的大肥肉炖白菜，吃着口感甚佳，香嫩爽滑，味鲜而不杂。先将切块的大肥肉倒入锅里稍煎出油，再加入切碎的葱花、姜、香菇，最后把白菜和粉条一起放入，中火慢炖。不一会鲜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馋涎欲滴。

等用一大汤碗把大肥肉炖白菜端上桌，就是这种味道：滑滑的、嫩嫩的、香香的、美美的。这，就是家乡的味道，也是幸福的味道、亲情的味道。嗅着她，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你也不会迷失回家的路。

由于工作经常调动，我的工作地点遍布高密农行的乡镇网点。有的乡镇嫌大肥肉含脂肪多，改成乌贼炖大白菜，美其名曰高蛋白。但我总感觉不如大肥肉炖白菜的质朴味道。

“不经历风雨难得见彩虹”。只有在挫折、坎坷中磨砺过，才能茁壮成长，记忆才深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正如王安忆所说: “繁华是一种味道，破落与忧伤也是一种味道。”乡愁冲刷心灵的忧伤、迷茫，映衬着我们的感伤。

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生，才有无穷无尽的浓厚味道。或如花朵般飘香，如青瓷般清爽，如苦茶般忧伤。也许时光太短，流光抛人，但叶落归根的乡愁，永驻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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