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租了富裕人家的房

这是2006年的事情了。研三那一年，和好友梅搬离了学校公寓，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这是那一带最好的私人楼房，楼上楼下共八间，房东住下面的四间，学生分租了楼上的四间，我和梅租了其中的一间。

初次来看房时，院落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尽管有三只宠物狗在那里来回溜达，一看就知房东是干净利索之人，这给我们留下很好的印象。既然养宠物狗，而且还不止一只（后来才知厨房房顶铁笼子里还养了一大狼狗），看来房东很有怜悯之心。我们提出的条件，房东也很豪爽地答应了，包括每天供两暖瓶热水。他们还主动承诺我们可以用太阳能的水洗澡。这么好的房子，我们唯恐被别人抢了先机，便立即和房东拍板，交了押金，算是租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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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家的生活水平很高，几乎天天可见鸡鸭鱼肉等被提回家，从厨房飘来的香味引得我们直流口水。最过瘾的一次是发现一大盆里泡满羊蹄，足足有100多个，这让我们私下暗暗惊叹，怎么能吃得了？他们家的狗也过着富贵生活，正如主人一样，用房东的话来说就是喜欢吃肉，拒绝吃素。

房东家里突然多了个失语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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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入住四、五天后，发现房东家多了个老太太，年纪大约80岁左右，一脸的饱经风霜，天天愣愣得坐在靠门的沙发上，似睡非睡地晒着太阳，从没听到她发出任何的声音。我和梅开始嘀咕：家里怎么突然出现了个幽灵，好像还是个失语者？是不是男房东的母亲？我们多少对老太太感到有点恐惧，但同时也充满着好奇。

“快看，老太太出来上厕所了”，梅小声地告诉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我走出房间，装作若无其事地往下看。我一下惊呆了，老太太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四五米远的距离，足足走了十分钟。

楼下客厅里不时传来电视的吵闹声，我想既然有人在家，为什么不过来帮老人一把呢？我们赶紧回到小屋，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勇气看着老太太从厕所出来之后另外十分钟的艰难跋涉。

第二天早上，我们看到了更令人心酸的一幕：老太太仍是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扶着墙壁，不同的是前边多了一个尿灌，一边往前挪着脚步，一边用拐杖推着尿灌前进。房东和他们的儿女来来回回在院子里穿梭，对于老太太却视而不见。

我和梅的眼睛几乎同时湿润了，我们想过去帮帮忙，又担心房东说我们多事，只好不了了之，闹得我们一天心情不好。好友琳中午过来吃饭，正好碰到了老太太上厕所的一幕，感慨万千地说：“想当年，老太太也有我们一样的青春年华，等我们像她这个年龄时会怎样呢？”本来一顿很好的饭菜，竟然变得味同嚼蜡。

原来老太太会说话，只是含混不清

一天晚上，我下去提水。楼下只剩下老太太一人，正在厨房里跳着脚努力地去够墙上筒里的筷子。我一脚迈进去，还被吓了一跳。听到老太太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帮我拿双筷子吧”。我赶紧抽了一双递到她手里说：“奶奶，还需要什么，我帮您拿。”“不用了，你提水吧。”她说的是那样的费力。

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为什么不把筷子筒放得低一点，让老太太能够得着呢？我上楼后，激动地告诉梅：“老太太不是失语者，她会讲话，只是讲得很困难。”我们又开始了猜测：老太太是不是因为长久的不和人交流，语言功能正逐渐消失呢？我们也意识到自此搬进这个院子，没有听到一句来自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对这位老太太的问候。

老太太得病了

又过了些日子，老太太看到儿子，忽然呜哩哇啦起来。我正在上面洗衣服，顺势偷窥起来。老太太指着自己的胸口对儿子说：“这里疼得厉害。”照旧说得很痛苦。儿子似乎也听了，但没有吱声就离开了。第二天，老太太又向儿子表达了同样的意思，这次儿子开了腔：“就你事事多，”嗓门高得惊人。我心里愤愤不平起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儿子。看来老太太确实生了病，眼见她不再出来晒太阳了。我和梅心里又犯了嘀咕，老太太能挺过这一关吗？

老太太最终还是被送到医院了，详情我们不知道。女房东过后向我们唠叨：“这个老不死的，明明没病，非装病不行，不给我们哆嗦点钱不甘心。花了三百多块钱检查了，什么毛病也没有，回来这也不疼那也不疼了。老东西年轻时对我可厉害了，我们婆媳两个相处二十多年来从来不说话……”我打断了女房东的话：“阿姨，只要检查没毛病，这是您的福气啊，花点钱买个安心也挺好的。奶奶年龄这么大了，您就别和她计较了。”女房东的脸一下变了色，我不敢往下说了，找了个借口上楼了。

房东家的狗狗病了

无独有偶，房东家的一只宠物狗得病了，这可忙坏了一家老小（当然老太太除外），又是灌药，又是去宠物医院打点滴。虽然他们极尽照顾，可这只狗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来，死去了。因此事，他们一家心情极坏，女儿还因此大哭了一场，那哭声持续了很久。

当看到一场面时，我被他们的真情所感动。但是，我突然又想起了老太太，这又不能不让我心寒。原来，在这屋檐下，老人竟不如一只狗。

在标志着现代化的楼房里，残忍、孤独、凄凉漂浮在喧嚣之中，我的心灵淹没在荒漠之中，剧烈疼痛。现代建筑与不和谐的音符结合在一起，是那样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