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书法家们~第471篇

【原创】因“末代探花”的功名，他担任了中央文史馆副馆长。

文/卢秀辉

商衍鎏商氏先祖在明末移居沈阳，隶汉军籍。镶黄、正白、正黄上三旗驻防广州时，先人商国秀随军往广州驻防，从此，商家在广州开枝散叶。因为晚清朝廷对旗军拨款减少，旗军大多陷入困顿，八旗子弟也开始谋取科举，将其视为出路，商衍鎏的父亲商廷焕也决定弃戎从文。可是，商廷焕乡试不顺，七考不中，故用心培养两个儿子，希望他们代父出人头地。商廷焕为了给他们营造一个好的读书环境，在广州住所莲花巷尾一块空地上，盖茅屋数间，莳花种竹，得名玉莲园。

玉莲园读书期间，父亲对他们要求极严，终日不许做任何与读书无关的事，全部时间都以练习科举考试为目标，不分昼夜。1894年，二子不负重望，商衍瀛和商衍鎏兄弟同时中举，轰动一时，为老父亲赢得了广东科举史上“禺山双凤”之名，老父倍感欣慰。兄弟二人又在广州光孝寺西华堂读书多年，后又入学海堂、菊坡精舍、应元书院。1903年，兄弟二人同时会试，哥哥中了进士，弟弟则名落孙山。

1904年，慈禧七十金寿，特开恩科。会试时，商衍鎏仅中第一百二十九名贡士；在保和殿复试时，得二等第四十四名；殿试时，商衍鎏才与幸运之神握手言欢。殿试读卷官最初拟定的鼎甲名次是：朱汝珍第一，刘春霖第二，张启俊第三，商衍鎏第四，以此送呈光绪钦定。光绪帝看后，认为第二卷比第一卷写得好，第四卷比第三卷写得好，因此将一、二互易，三、四互易。最后的名次成为：刘、朱、商、张。

商衍鎏登上了了中国科举史的末班车，一举夺得一甲第三名探花。

中探花之后，商衍鎏先后任过翰林院编修、国史馆协修等职。1905年，清廷颁布上谕：“著即自丙午科为始，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各省岁科考试亦即停止。”科举制度被废除，清廷决定，广开大学堂，命张百熙为管学大臣。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张百熙奏请“先设法政科、文学科、格致科、工科，以备大学豫科学生及各省高等学生毕业后之升入。”鉴于教习人才的缺乏，准备从癸卯、甲辰两科进士中，选拔一批人才到日本学习法政，商衍鎏与刘春霖、朱汝珍即在其列。

1906年，商衍鎏东渡扶桑，入东京法政大学学习，科目有经济学、宪法、行政法、民法、商法、外交史等。新的科目，商衍鎏从没有接触过，好多都没有听说过，中国人的四书、五经，“圣贤古训”没有讲过，一切从零开始，新的知识空间等着他们开拓，新的视野等着他们扩展。商衍鎏还听了反清廷的孙文、章炳麟和《民报》主笔汪精卫的演讲，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在他内心引起极大震动。

两年后，商衍鎏学成归国，朝廷对留洋归国人员进行了考核，商衍鎏被评为一等，迁翰林院侍讲。他根据所学，向清廷提出改革建议，没有得到采纳。商衍鎏从翰林院侍讲、协办院理、实录馆总校、国史馆编修、文渊阁校理，一路顺风顺水。可是，大好前程被辛亥革命结束了，各省独立，清帝退位，大清没有了。商衍鎏兄弟来到了青岛，适逢德国汉堡大学殖民学院汉学系主任汉学家奥托·福兰阁来青岛招聘助教，商衍鎏觉得是个好机会。商衍鎏面对现实，有家要养，国内局势混乱，出国未必不是好事。他决定携带长子承祖和侄子承谦一同出国，让他们去读德国的中学。时事变了，人也必须变。

商衍鎏在德国度过了平稳的四年，受到了同事们的尊重，合同期满后准备续约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传闻中德将断交，商衍鎏决定回国，以回避战时的种种不便。回国后，商衍鎏担任了冯国璋副总统府顾问兼江苏督军署秘书，还做过国民政府财政部秘书和江西省财政特派员等职。在江西任省财政特派员期间，有商人为了他们的利益，请求商衍鎏在修订条例时能够手下留情，许诺事成之后送酬金5万元，被商衍鎏严词拒绝。他以为民国了，时代不一样了，风气也会变，谁知道民国的官场和晚清的官场无一不同，除了没有皇帝，什么都没有变。1927年，商衍鎏离开民国政府，去卖字了。

商衍鎏通文史、善诗书、妍书法，状元刘春霖、榜眼朱汝珍、探花商衍鎏、传胪张启俊都仍在，因为他们是末代科举人物，在社会上很有影响。港澳、东南亚一带，人们喜欢将他们四人的书法，各以一幅合为“四屏”，作为珍品收藏鉴赏，写件由北京荣宝斋联系办理。这一追捧，也带动了国内市场，有钱的旧人家也纷纷找他们写字，商衍鎏的生活得到了改善。有了余钱的商衍鎏热心慈善事业，对各项赈灾捐款，都能慷慨解囊，回馈社会。

抗日战争爆发后，商衍鎏由南京辗转入川，初居成都，后来为躲避日机轰炸，先后移居眉山、乐山、夹江等地，以卖字补贴生活。抗战胜利后，商衍鎏回到了南京。1949年散居在广州、澳门、香港一带，新中国成立后，他又回到了南京，任江苏省政协委员，一直居住到1956年，才由儿子商承祚接回广州定居养老。回广东后，商衍鎏任广东省政协常委、广东省文史研究馆副馆长，有了稳定而且不菲的收入，不用奔波卖字，晚年否极泰来，让老人无限感慨。解放后，创办中央文史馆时，全国有八个翰林、一个进士、二十一个秀才，商衍鎏成了不多的仅存的“硕果”。1960年，因“末代探花”的功名担任了中央文史馆副馆长。1963年，商衍鎏去世，享年89岁。

商衍鎏一生奔波，著述不多，有《清代科举考试述录》、《太平天国科举考试纪略》。商衍鎏将他30年来的诗精选400首，书画作品26幅，《画竹一得浅说》一篇，合成《商衍鎏诗书画集》，在香港影印出版。商衍鎏能画竹，亦工诗，诗风朴实自然，有真挚情感，富生活气息。商衍鎏早年师从叶恭绰祖父叶衍兰，有《寄怀北京叶遐翁》诗一首，录之以纪：

老去亲知见面稀，

光风霁月比年违。

耆英洛下怀司马，

文采云间重陆机。

万事胸中成竹理，

百般眼放见花飞。

春归忽触黄垆痛，

花落莺啼共一欷。

商衍鎏的书法，幼学褚、颜，在"馆阁体"上用力很深。中年以后，从章草下手，博采历代草书名家，得变化自如，飞逸多姿。六十岁后，逐渐形成自己的草书风格。商衍鎏的行书尤为流走飞动，神韵潇洒，刚柔相济，意趣盎然，一股清气喷薄而出，尤见造诣。商衍鎏认为：“书法最重者是神，是气。神不在字内，而在字外；气不在行内，而在行中、故神为全神，气为中气。有神则无论字体大小，皆有磅礴充裕之气。有气则无论行字献斜，皆有一气贯注之神。故神气必须兼而有之，方为尽善”。

商衍鎏（1875-1963），字藻亭，号又章、冕臣，晚号康乐老人，清代为广州驻防正白旗汉军人籍，后改称广东番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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