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课我们讲了“厂”字在古代读作hǎn。它与今天的厂（chǎng）字除了字形相同之外，音义都不一样。

我们现在所讲的工厂的“厂”是“厰”（廠）的简化字。而古代读hǎn的“厂”不仅单独是一个字，同时也是一个部首，在其下有二十七个字。从这些字中，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出，它们与工厂之“厂”没有任何关系。今天我们就选几个字来讲一下。

本字“厂”（以下所说的厂，除特殊说明外，皆读作hǎn）。

“厂”的本义在上节课我们已经讲过，在这里不再赘述。只需知道他的本义是山石之厓，人可居其中，与山石紧密相关即可。因此，厂部的字都与山、石、居、险有关。今天我们主要讲解与石相关的两个字：厎和厉。

首先看“厎”。先看它的字形，它的小篆写法如下图

小篆

再看它的读音，这个字在现代汉语中读dǐ，但在《说文解字》中的读音为职雉切即读zhǐ。现在这个音已经不用了，不管是字典还是电脑字库查这个音都无法查到“厎”字。

最后看它的字义。《说文解字》云“厎，柔石也。”段玉裁在解释的时候说“柔石，石之精细者。”厎的引申之义为“致”、“平”。如《孟子》引《诗经·大东》“同道如厎。”“厎”即为贡赋平均之义。亦有假借“耆”为之者。如《周颂》“耆定尔功。”传云“耆，致也。”

《说文解字》又说“厎或从石”做“砥”。段玉裁云“厎是砥的正字，人们不知，以砥为正字，其实不然。后来人们强行的将厎和砥分别异用。”古籍中“厎”和“砥”是通用的。如郑玄注《禹贡》云“砺，磨刀石也，精者曰砥。”又《晋语》“斲其椽而礱之，加密石焉。”韦昭云“密，理石也，谓砥也。先祖礱之，加以密砥。”这里面的“砥”都与“厎”相通。现在人们用“砥”而“厎”的音义都已经废了。

与“厎”字形相近者有“底”字，这个字在古时便与“厎”想混淆了

其实上述两字的形音义完全不一样。“底”比“厎”多一点，小篆字形如图

底字小篆字形

“厎”职雉切，读zhǐ，“底”都礼切，读dǐ。“底”在《说文解字》中是这样解释的“底，止、居也。《玉篇》云“底，止也，下也。”《广韵》“底，下也、止也。”《尔雅·释诂》“底，止也 ”又曰“底止，徯待也。”《晋语》“戾久将底。”“底”亦是“止义。”

由此观之，“底”训“止”与“厎”训“致”、“平”、“至”意义迥别。很多书都将两个字用乱了。比如《诗经·小雅》“伊于胡厎”。俗本常做“伊于胡底”。郑玄云“厎，至也。”可见做“底”是错误的。

诗经

再看“厉”《说文解字》“厉，旱石也。”段玉裁云“旱石者，刚于柔石者也。”

《禹贡》“厉砥砮丹”。又《诗经·大雅·公刘》“取厉取锻。”即取锻厉斧斤之石，可以利器用。《汉书·梅福传》引《论语》曰“必先厉其器。”引申为动词“作”。如《尚书·皋陶谟》“庶明厉翼。”

禹贡九州图

“厉”又有“危”意。《易·噬嗑》“得黄金贞厉。”《遯》“有疾厉。”《艮》“厉熏心。”以上《易》中的几个“厉”字，虞翻都认为是“危”的意思。又如《诗·大雅·民劳》“以谨醜厉”中的“谨”为提防，“醜厉”为恶人、危险之人。

诗经大雅

俗人用“厉”表示不同的意义，就改变了它的字形。

如砥厉之“厉”做“砺”；凡是劝勉之类做“励”。只有严厉之“厉”没有变形。因为人为的将表示不同意思的厉分别改变了它所对应之义的字形，所以原来“厉”的引申之义，假借之法便不见了。

凡是经典文献中训为恶、病、鬼者，都是说“厉”是“疠”的假借字。如《管子·侈糜》“百姓大厉”，《管子·度地》“厉一害也”，《礼记·檀弓》“斩祀杀厉”，《史记·范睢蔡泽列传》“漆身为厉”，《左传·襄十七年传》“尔父为厉”，这些“厉”字都是恶、兵、鬼之意。

凡训为遮列者则视“厉”为“迾”之假借。如《周礼·司隶》“守王宫与野舍之厉禁。”又为遮迾、守之之意，如《周礼》“率其属而巡墓厉。”即为遮列之意。

亦有训为涉水者，视“厉”为“沥”之假借。如《列子·说符》“方将厉之。”又为“渡”。如《史记·司马相如传》“厉飞泉以正东。”《家语·致思》“方将厉之。”皆为渡水之意。《尔雅·释诂》“以衣涉水为厉。”是说水到带以上而渡。又“厉”为以衣渡水。如《文选·上林赋》“越壑厉水。”由膝以上渡水为厉，如《楚辞·灵怀》“擾舟航以横厉兮。”

又有将“厉”训为带下垂之意者。这里的“厉”为“烈”之假借。（烈为余意）如《诗经·小雅·都人士》“垂带而厉。”《左传·桓二年传》“鞶厉游缨。”

诗经小雅

“厉”还有“高”、“奋”、“起”、“急”、“抗”之意

《吕览·季冬》“征鸟厉疾”，“厉”为“高”意。如《庄子·牧民》“兵弱而士不厉”，“厉”为“奋”之意。《史记·乐书》“发扬蹈厉之已蚤”，“厉”为“疾”之意。《文选·高唐赋》“沫沫潼潼而高厉”“厉”为“起”之意。又《文选·洛神赋》“声哀厉而弥长。”“厉”为“急”意。《荀子·宥坐》“以威厉而不试。”“厉”为“抗”之意。

最后说一下“砥砺”这个词，它的最初写法应是“厎厉”。

通过上面的分析，“厎厉”是柔石和旱石的组合。本义为磨刀石，引申为磨练，相互勉励之意。“砥砺”是后起之字。《说文解字》中并没有这两个字。“厎”废而“砥”行，“砺”行而“厉”不再假借。

本文为《解密汉字》系列第八集。有听涛轩书法特约作者碣石老人撰文。欢迎、关注、转发评论。

参考书目：《说文解字》、《十三经注疏》、《说文句读》、《楚辞》、《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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