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王朔写了一本书，叫《致女儿书》。

在这本薄薄的书里，王朔用了大量段落来忏悔。

那个曾经被媒体勾勒成“无赖”、“文学痞子”以及和京圈飒蜜们情史的王朔，在这本书里显得脆弱又孤独，掏心掏肺。

他是风流的，在意气风发时撇下糟糠之妻和女儿，选择扶持大飒蜜。

他功成名就，80、90年代中国电影史有他半壁江山，冯小刚拿他当精神富矿。

在“父亲”这个角色上，他失败了，他几乎错过了女儿的所有关键时刻。

但，他又是无奈的，他的父母刻板严肃，像个“老师”，什么都管，就是不会好好爱。

上一代的教育问题，堆积在了王朔身上，却全部爆发在了下一代。

王朔，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女人是女儿。

01

王朔生于北京大院，成长于军人家庭。

1岁时，王朔就被父母送到保育院，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小小的他很懵懂，以为自己是国家专门有工人生小孩，所以才会放在一起养着。

这导致王朔对自己父母的印象很模糊，都是听人家指着刚刚走过去的男女对他说，这是你的父母，他才有印象。

这件事，王朔在《致女儿书》里控诉过。

“知道你小时候我为什么爱抱着你爱亲你老是亲得你一脸口水？我怕你得皮肤饥渴症，得这病长大了的表现是冷漠和害羞，怕和别人亲密接触，一挨着皮肤就不自然，尴尬，寒毛倒竖，心里喜欢的人亲一口，拉一下手，也脸红，下意识抗拒，转不好可能就变成洁癖，再转不好就是性虐待——这只是一种说法。”

王朔十岁才出了保育院，和大人生活在一起，然而，这令王朔很不自在。

王朔那时候跟着大院子的一帮孩子旷课、打架、抽烟、拍婆子（就是和女孩子说话并想见识对方的身体）。王朔的父母觉得王朔学坏了，对他诸多防范，

这些青春年少被王朔写成了《动物凶猛》，被姜文拍成了《阳光灿烂的日子》，那段隐秘蛮荒岁月，大院里的少年四处发泄着精力，心高气傲，不服管教，像动物一样野蛮生长。

十几年没怎么和自己儿子相处过的王朔父亲，采取的方式是暴力镇压。

王朔后来回忆，父亲有时候打到自己打不动了才停手。王朔的父亲是军人，应该是孔武有力的，这种粗暴的教育，让王朔在很长的时间都很害怕见到父亲。

有一次，他在食堂吃饭，有人喊了一声“王师傅”，他误听成了父亲的名字“王缩”，吓得头皮发麻。

为了防止自己孩子“学坏”，王朔的家里从不欢迎任何孩子来玩。

每当王朔的父母回来，看到屋里一帮孩子，王朔的父亲有时候甚至吼人家的孩子，而王朔的母亲则是“黑着个脸”。

有一次，15岁的王朔从公安局出来，他的朋友们为了庆祝，给他在家门前点了一串鞭炮，王朔的父亲见了，气急败坏的走到门外骂王朔的小伙伴们，王朔觉得父亲“太失态了”，也让自己丢光了面子，从此以后他便不再尊敬父亲。

王朔的母亲，则是习惯让所有家庭成员当她的“奴隶”。

她从来不会赞美王朔，像个老师一样，只认王朔身上的对错。王朔曾为了引起母亲的注意，故意穿的花哨，没想到母亲扇了他一巴掌，说他“学坏了”。

王朔和她一起去扫墓，王朔穿的衣服比较特别，王朔的母亲就批判他，“没有一件干净的衣裳”，在他和母亲的相处里，一点小事就能激起王朔在恶性循环里养成的对抗模式。

“你知道你会给人造成什么影响吗，看看我，最像你。”

“你对我好过吗？我最需要人对我好的时候你在哪儿？”王朔的母亲依然很冷静，说“你在幼儿园。”

王朔：“孩子最需要什么，需要理解和尊重，把他当个人，父母跟老师一样，那要父母干什么，那还能信任她吗？”

但王朔的母亲显然不明白，她觉得只要符合她的对错标准就行了。

缺爱，是王朔父母的癌症，他们成功扩散到了王朔身上。

王朔呢，一生都在想着怎么当个好父亲，可他是怎么做的？

02

1984年，王朔的转运之年，在这之前的他，做啥啥不成，也没有固定的恋情。

王朔想起自己还有写文章这手艺，他开始熬夜写文，这一年，他写出了《空中小姐》，发布在了《当代》杂志上，正式进入文学界。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结识了编辑马未都，还有刘震云、冯小刚。

在这一年的夏天，王朔和马未都还有其他朋友跑到北京舞蹈学院，在这里，他遇到了中国舞蹈系大专班学生沈旭佳。王朔到了晚上还不愿走，跑人家姑娘宿舍聊天，马未都在一旁使眼色，他还不愿走，临走时，他对沈旭佳说：“要实在无聊可以给我打电话。”

两人通了不少电话，但王朔还没有表白。

不久后，沈旭佳在天桥剧场出演舞剧《屈原》，王朔跑过去看，他发现沈旭佳在舞台上也美，为了表演需要，男演员亲了沈旭佳一口，他还有点吃醋。

了解了自己的心之后，王朔和沈旭佳走的更近，有一次两人一个月没见面，王朔再见到沈旭佳的时候，发现沈旭佳着急的嘴角起了燎泡，他觉得，沈旭佳就是自己期待的那种恋人。

（左一王朔，左二 沈旭佳）

沈旭佳才跟着他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两人有段时间穷到连快餐店都不敢去，沈旭佳的大衣和手表被偷了，王朔只能给她买一件旧的穿上，而他自己穿沈旭佳练功穿的旧绒衣和破军大衣保暖。

转机是在1986年，王朔写了《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算是出名了。

1978年，王朔和沈旭佳结婚了，两人一年后生下女儿王咪，王朔如获至宝，天天对着女儿左瞧右瞧。

这一年算是他的重要节点，他的小说《顽主》、《一半是火焰一般是海水》《浮出海面》、《橡皮人》被相继拍成电影，他的金句口耳相传，别人把这一年称为“王朔年”。

他成名后，一头钻进了名利场，身边跟着一票好友，大家有着使不完的热情，他还和冯小刚一起合开“好梦电影”公司，虽然没做起来。

沈旭佳忧伤的对他说：“你错过了女儿的很多关键时刻。”年轻的王朔还体会不到，等他回过味来，已经晚了。

03

1994年，这一年王朔的自信心已经极度膨胀，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一个膨胀的男人征服世界，包括女人。

他在这一年认识了正在北京电影学院读大二的徐静蕾，一个喜欢摇滚、书法，长得清丽的女生，细看和沈旭佳其实是一挂的长相。

王朔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徐静蕾身上，和沈旭佳越来越疏远。

他帮徐静蕾争取到出演电影《同桌的你》的机会，19岁的徐静蕾那时候还是小飒蜜，没有资源，洒脱的也不够好看。

年轻的徐静蕾大摇大摆的出入王朔的家里，嚣张的对沈旭佳宣战：“我已经在你家大摇大摆出出入入，你就把他让给我吧。”

沈旭佳很淡定，“你不懂，我是他妈，你代替不了我。”

名门痞女洪晃说，全世界的坏男人在找老婆时，基本分为两类，一类是找妈，一类是找抽。找妈的需要一个女人无条件的奉献给他，不仅要给他的孩子当妈，还要给他当妈。

不是徐静蕾不懂，是王朔不懂。

那时候王朔的女儿王咪才6岁，她还不明白，王朔为什么搬在宾馆去写小说，这些事情等王咪长大后知道后，再也不能原谅。

她也无法忘记别的同学指的杂志上徐静蕾的照片，给她说“这是你小妈”。在这些窃窃私语和看戏的氛围里，对女儿的伤害是无可挽回的。

1996年，沈旭佳选择和王朔离婚，带着女儿远赴美国。

王朔回忆，沈旭佳走的那一天，当看到王咪坐在屋子里惊惶的神情，他就知道自己永远“抬不起头来”。

03

1997年，王朔被全国“封杀”，全民掀起讨伐王朔风，他只好跑到美国避避风头。

而他把徐静蕾推给了赵宝刚，演了《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正式踏入娱乐圈。

2002年，她主演的《开往春天的地铁》，得到了第26届大众百花奖最佳女主角。

接着，她自导自演《我和爸爸》，王朔帮她拉来一大帮大佬助阵，叶大鹰做主演，姜文、张元免费客串。

这部电影最终拿下了第四届华语电影大奖最佳编剧、最佳新导演提名、内地最受欢迎女演员奖、金鸡奖最佳处女作奖。

王朔曾说过，60年代的代表性女艺人是王菲，他要把徐静蕾打造成70年代的代表性女艺人。

2004年，徐静蕾和黄觉拍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时闹出绯闻，两人被拍到进出一所公寓。

王朔不再是徐静蕾的唯一选择。

在2010年《杜拉拉升职记》里，徐静蕾和黄立行擦出火花，徐静蕾和王朔的关系正式解体，一个变成对方口中的“亲人”、“红颜知己”。

徐静蕾还给王朔买过别墅，王朔说自己是“软饭硬吃”，不计较女人给他花钱。

两人的关系变也变得更加对等，势均力敌。

2006年，王朔帮王子文打官司，闹得沸沸扬扬。

别人说的暧昧，王朔只说自己在帮朋友的朋友的女儿，都是老王家的。

但王子文的资源眼见的好了起来。2009年，冯小刚的《唐山大地震》，2011年赵宝刚的《男人帮》，2012年冯小刚的《一九四二》。

2016年，王子文参演《欢乐颂》，才算真的红了起来。

04

时过境迁，所有的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冯小刚做大导，徐静蕾在爱里依旧特立独行，前妻沈旭佳岁月静好，曾经是他们的太阳的王朔，疯玩过，簇拥过一场，到头来依然孑然一身，越来越独。

他曾去找沈旭佳复合，被拒绝。他在《致女儿书》里写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写自己吃了什么菜，每天做什么，想什么，但是家里空荡荡的，没有女儿，一切都显得空洞。

2013年，王咪和画坛大佬朱新建的儿子朱砂结婚。王朔的一帮朋友，陈丹青、冯小刚等人都来了，唯独王朔没来。

好友陈丹青说：“看着王咪穿婚纱出来，我立刻明白王朔为什么不来，他会扛不住！我早就看出来王朔是这么一个人，可是外界偏要把王朔说成另外一个人，我知道他没有勇气站在这儿。”

他给女儿打电话，女儿一口一个自私，白痴怼王朔，恨在心里。

女儿甚至说：“做你的女儿真倒霉！”

在女儿最关键的时刻，王朔在做别的大飒蜜世界的大英雄，怎么忙得过来呢？

他所谓写了很多给女儿的信，但却做不到最基本的，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女儿最扎心的一句质问，让他愧疚着，反复煎熬：“你总说你爱我，却连最基本的——和我生活在一起都没做到！”

到头了，他才明白："家庭是年轻时候需要经营的事情，到老了才能收获。”

“但这场戏我演砸了。”

每个男人年轻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全世界，女人、名利，热闹。

但到头来，真正能够属于自己的，却很少。

即便是功成名就的王朔，也不过是一个缺爱的人，他还在学习着如何去爱。

人生下半场，希望他来得及做女儿世界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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